子时时,程兰坐在徐孝先房间的书桌后面,心不在焉的翻着话本小说。
丑时时,程兰走出厅堂,给餐厅里的火炉加了一些柴,又去洗漱间看了看已经凉了的木桶里的洗澡水。
寅时时,程兰趴在桌面上,手里拿着簪子无聊的挑拨着蜡烛的火苗。
卯时时,程兰打着哈欠,通红着双眼走到大门口倾听外面的动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随后带着多尔衮又回到徐孝先的房间。
刚在椅子上坐下,想了想不对,于是又上炕把铺好的被子重新铺了一遍。
然后站在炕下巡视整个房间,把一些换洗衣服收拾了一番。
想了想又把每一个衣柜打开,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的衣服,无聊的打乱又重新叠起来。
或者是看着那件飞鱼服,嘴角含着笑穿到了自己身上,而后跑到她的房间对着铜镜打量一番。
再次回到徐孝先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把飞鱼服挂起来。
百无聊赖下,看着放在桌面上的弓弩……好久没有练了呢。
元日闲暇时,让石榴继续教自己射击弓弩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呢?
随即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困顿的眼泪,和衣上炕靠窗坐着,被子被她拉到胸口。
而后双腿曲起,下巴放在膝盖上开始发呆。
不知不觉又长大了一圈的多尔衮,从厅堂用脑袋拱开门帘走了进来。
看了看炕上若有所思的程兰,于是在门口坐下跟程兰对视。
而后不大会儿的功夫,干脆直接卧在了地上,睁着眼睛继续望着程兰。
就在程兰觉得多尔衮挺可爱时,只见多尔衮闭上眼睛瞬间打起了呼噜来。
“哼!忘恩负义的多尔衮!”
……
北镇抚司衙署中堂。
徐孝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不胜幸灾乐祸道:“肯定是崔元在背后骂你呢!大晚上的,你非得把他折腾起来受罪。”
“到时候崔元埋怨我,我就说是你怂恿的,对吧李七儿?”
“……嗯,镇抚说的没错。”
李七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向“权贵”屈服。
“没特么的一点儿骨气。”
陈不胜讥讽着李七儿。
李七儿目不斜视,等着吏员买早餐回来。
一晚上折腾下来,此时他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不一会儿吃完早饭,你先回去眯一会儿,等老吴回来了我再去叫你?”
陈不胜看着打完喷嚏打哈欠的徐孝先提议道。
“不了,就在这里等吴二哥回来吧。你俩趴桌子上眯会儿吧,要是吴二哥带回来的消息能够证实樊茂说的不是假话,你们两人还得立刻去抓人呢。”
徐孝先趴在桌子上扶着下巴说道。
一晚上的审讯,该审的都已经审得差不多了。
樊茂早在半年前就跟鞑靼人哈舟儿搭在了一起,但俺答扰京也好,还是仇鸾事发一事儿,都不曾把樊茂给牵扯出来。
而他与哈舟儿这一条线便一直保留在京师。
随着他赴任昌平知州,在带着厚礼前往顺天府衙门拜会府丞王鹤之跟郑象时,才跟郑象认识。
与郑象在闲谈以及后来交往中,察觉到郑象贪财好色之余,也知晓了郑象元日后就将前往太原赴任的消息。
郑象想要在前往太原赴任前,在京城再狠狠地捞一笔。
而樊茂则需要一批粮食布匹等物资,通过哈舟儿来给示好俺答。
以此希望能够稳固自己昌平知州的位置。
毕竟,他的所有把柄跟命门都捏在哈舟儿跟俺答的手里,一旦自己毫无所成,那么俺答若是翻脸的话,他樊茂可就是要步仇鸾的后尘了。
因此樊茂与郑象可谓是一拍即合。
而郑象也是在从樊茂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银子后,才知道那批粮食布匹被送到了何处。
虽然郑象也曾担心害怕过,但事实已成,加上他元日后就将离开京师,于是郑象也就认了。
回到府里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跟粗制滥造的金子,郑象好像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真正的生财之道。
因此还幻想着等往后去了太原后,或许可以更加自由的跟鞑靼人做生意了。
但谁成想这一切在距离元日还有两天的时间时……毫无预兆的就破灭了。
随着徐孝先几人吃完饭,而后还示意吏员给后堂的梁烟母女跟梁鸿送了早饭过去,吴仲跟崔元这才通红着眼睛回到了北镇抚司。
“都在这里了,哈舟儿人在城内,没在昌平,要不然我直接就抓了。”
吴仲有些疲惫的说道。
“先吃饭。”
徐孝先说道。
随即拿着吴仲交给他的一些书信看起来。
其中赫然有一封是俺答给樊茂的回信,那字丑的……对比之下,徐孝先觉得自己的字都可以被称之为书法了。
等两人吃完饭,徐孝先迎着崔元那幽怨的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看来今天谁也别想跑了,这件事情还得赶紧办。
要不然明天大家可别想回家过年了。”
“直接抓了不就是了。”
陈不胜打着哈欠建议道。
“你懂个六。”
徐孝先鄙夷了一句,而后道:“京城的地头蛇也好,地痞无赖也好,眼下应该大部分都被吴二哥跟陈不胜降伏了吧?”
“差不多吧,看你想知道什么事情了。”
陈不胜摇头晃脑,道:“不过一些敏感的跟你交代过别碰的,可就有些说不好了。”
吴仲则是默默的点着头。
想了下道:“徐大人的意思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不会有大鱼的,这些潜伏在京城鞑靼人细作,我估摸着比草原上的狼还要狡诈阴险几分。”
徐孝先顿了下,便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先摸清楚这哈舟儿平日里都会跟什么人来往,又经常会去什么地方,只要把这些摸清楚了,我们就可以行动抓人了。
至于放长线钓大鱼,我看就算了,往后我们可以慢慢在京城逐一甄别缉拿。
这一次能顺藤摸瓜,尽量能铲除一部分就算是不错了。
若不然的话,我怕他们一旦察觉到个风吹草动再溜了,我们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所以……我们只有今日一白天的时间,最迟晚上就得抓人?”
吴仲凝重问道。
“不错,动起来吧,京城的地痞无赖也好,还有其他一些地方,尤其是青楼赌场这些地方,一定不能放过。”
徐孝先打了个哈欠,而后道:“撒网吧,不论如何,哈舟儿必须得抓住才行。”
随着数人散去,刻意走在最后的崔元,在陈不胜迈腿过门槛时,立刻不怀好意的踹了陈不胜屁股一脚。
毫无防备的陈不胜被踹的踉跄了几步,回头冤枉的笑道:“崔大人,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信不?”
“信。”
“信你还踹我?”
“废话,我敢踹他吗?不想混了啊我?”
“行,你有种,往后别落我手里了。”
陈不胜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开始召集人手。
这段时间跟李七儿形影不离,也养成了一定的默契,两人商量了一番后便各自行动了起来。
吴仲跟崔元同样如是,在商量了下该怎么做后,便也各自带着人手出了衙门。
何福詹此时才尽职尽责的来当差,看到今日衙署竟然如此齐全后,也是吓了一跳。
但他也深知,不该他知道的就不该问。
该他知道的,徐孝先一定会告诉他的。
随后徐孝先便把何福詹叫到了中堂,让他把后堂自己安置的三人照顾后。
一些该买的生活用度,就由何福詹帮忙跑腿,但钱该是谁出就谁出。
吩咐完何福詹后,徐孝先想了想,还是来到了后堂。
此时换了一身衣裳的梁烟,看起来更加婀娜多姿、温柔甜美,与粱荷之站在一起,说像姐妹那是瞎话。
但若对不了解的人说她们二人是一对母女,恐怕很多人都会惊掉下巴。
梁鸿见徐孝先来到后堂,也急忙从房间出来再次感谢徐孝先。
虽然整个偌大的后堂,只是多了梁烟他们三个人。
但宅院应有的那种人气跟活力一下子就呈现了出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清冷空荡的像是一座废弃的宅院。
徐孝先笑着跟梁鸿寒暄了两句,便毫不见外的走进了梁烟母女二人所住的房间。
房间被两女铺设的颇为温馨,但因为仓促的缘故,看起来还是相对有些简陋。
淡淡的香味儿充斥在鼻尖,炕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褥子也是平整到毫无褶皱。
“那就现在这里凑合几日,等过了元日你们找好了房子……对了,织坊一事儿你有多大的把握?”
徐孝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来嘉靖这个时候还在修道念经呢,没时间见自己。
所以也就不着急前往西苑了,直接在炕沿处坐下问道。
提及生意,梁烟瞬间少了一些在徐孝先面前的局促不安,整个人焕发着另一种光彩与自信。
开始跟徐孝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徐孝先听完,心里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或许可以跟梁烟合作,或者是……直接把梁烟挖过来帮自己打理织坊。
至于姜柔,虽然聪慧也好学,但终究是不像梁烟这般老辣,可以跟着先学学,其他往后再说。
安顿好了梁烟母女后,徐孝先便忐忑不安前往西苑。
嘉靖烦所有的朝堂政事,同样也烦作奸犯科、营私舞弊的官员。
但徐孝先自任北镇抚司掌印镇抚以来,就一直没让嘉靖的胸口的气顺过。
所以徐孝先能够料到,今日前往西苑,自己会是不被待见的。
但没办法啊。
让嘉靖堵心,还是自己尸位素餐。
徐孝先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让嘉靖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