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朋死了的事,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在御书房中,皇帝当场发了一通脾气。
彼时殿内只有他自己的心腹太监,皇帝便直言不讳。
“太子这个时候动手,真是无法无天,当朕看不出来吗?”
大太监看着皇帝的怒火,不敢说话。
直到皇帝长舒一口气,按了按紧皱的眉心。
“罢了,事已至此,朕也不能太落东宫的脸面。”
大太监提醒:“可是庄家这些年仗着东宫胡作非为,买官之事,朝臣们还等着皇上拿个决策呢。”
皇帝说:“太子平时公务繁忙,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外祖家的行为,所以,庄家人背着太子公权私用,真是可恨!”
听到这里,大太监不说话了。
皇上对淑妃和太子殿下,到底还是偏心啊。
不过也没办法,淑妃可是皇上心中的白月光,出身平庸的淑妃,却在皇上年少的时候就走进了他的心里,现在偏疼太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国师更说过,淑妃命格好,是五福俱全的女子,能旺皇上。
早朝上,皇帝便对最近的私藏龙袍案做了定论。
林世朋已死,当然罪名都在他身上了,毕竟死人无法开口解释。
皇帝拿出证据,说他主动私藏龙袍,想要进献太子,却没想到被提前察觉。
最后再用倒卖私盐的铁证,把林世朋贬的一无是处。
不过,庄家也没能落着好。
因为公权私用买官的罪名,庄家大老爷被贬官去岷州做太守,那里天气苦寒,寸草不生,粮食收成少之又少,相当于流放了。
事情落定后,听宫人汇报了皇上的处决决定,皇后冷笑一声。
“皇上到底舍不得淑妃,看着吧,这家人去了岷州没过几年,又要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她可太了解淑妃的手段了。
大宫女劝说道:“就算如此,也足够让庄家喝一壶的了,淑妃这次元气大伤,看她还怎么好意思在娘娘面前耀武扬威。”
大宫女倒是猜测的不错,淑妃听说自己哥哥被贬去岷州,当夜就病了。
皇上得知后,马上来探望她。
淑妃的寝宫内,一缕青烟从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带着安神的沉水香气息。
宫女们早已将厚重的锦缎帘幕放下,只留一盏琉璃宫灯在床头,映得淑妃那张苍白的脸愈发楚楚可怜。
“娘娘,皇上驾到。”贴身宫女绿淼匆匆进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淑妃闻言,纤细的手指微微收紧被角,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早已让太医放出自己忧思成疾的消息,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迅速抬手将鬓边几缕发丝拨乱,又用指甲在眼下轻轻一按,让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添几分病态。
“快……快请皇上进来。”她虚弱地开口,声音如同风中柳絮,随即又掩唇轻咳两声。
皇帝踏入内室时,他心爱的女子半倚在绣满牡丹的锦被中,一张小脸瘦了一圈。
唇上几乎没有血色,唯有那双杏眼依然含着水光望向他。
“爱妃!”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握住淑妃冰凉的手,“怎么病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淑妃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皇帝一把按住。
“臣妾失礼了……”她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只是偶感风寒,不想惊动皇上。”
“胡说!”皇帝转头怒视跪在一旁的绿淼,“淑妃究竟如何?”
绿淼伏地叩首:“回皇上,娘娘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加上夜里受了凉才会生病。”
皇帝眉头紧锁,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待殿内只剩二人,他才叹息一声:“爱妃可是为了庄家的事?”
淑妃眼中立刻涌出泪水,却倔强地别过脸去。
“臣妾不敢,哥哥他确实犯了错,皇上处置得公正!他被人蒙蔽做出那种糊涂事,臣妾在宫里全然不知情,不然,怎会让他犯这个错。”
她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只是,想到兄长要去那苦寒之地,臣妾这心里难受得很,臣妾父母年纪大了,恐怕更接受不了。”
皇帝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单薄的身子在怀中轻颤。
“朕知道庄卿是你的兄长,”皇帝轻抚她后背,“但朝廷法度不可废,大家都等着朕公正处置。”
淑妃突然从皇帝怀中抬头,泪眼朦胧却强撑笑容:“皇上误会了,臣妾并非要为兄长求情。”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臣妾是在想,此事因林世朋而起,可忠国公府却置身事外。”
皇帝神色微动:“哦?”
淑妃轻咳两声,继续道:“如今只罚庄家,难免有人说皇上偏私,不如让我妹妹林夫人和林大老爷一同前往岷州,一来全了兄妹情谊,二来也彰显皇上公正严明。”
皇帝沉吟:“那可是你妹妹,你也舍得?”
淑妃柔柔地靠回他胸前:“有什么舍不得,臣妾是皇上的妻,不忍皇上为这些事烦心。”
“爱妃总是这般为朕着想,”皇帝叹息,手指抚过她消瘦的脸颊,“你说得有理。”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随即又化作盈盈泪光:“只是忠国公府那边会不会不同意?”
“他们已然分家了,忠国公朕还是十分敬佩信任的,他从不偏私,你可以放心。”
淑妃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抚平皇帝衣襟上的褶皱:“那就好,一切都听皇上做主吧。”
皇帝握住她的手,语气缓和下来。
“爱妃病中还为朕分忧,朕心甚慰,这后宫之中,唯有爱妃真心待朕。”
皇帝动情地说,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你放心,庄卿在岷州不会太久,待风波过去,朕自会寻个由头调他回来。”
淑妃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哀戚:“皇上厚爱,臣妾不知如何报答。”
她说着又要落泪。
皇帝连忙安抚:“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来人,把朕带来的血燕窝呈上来!”
待宫女端来燕窝,皇帝亲自接过,一勺勺喂到淑妃嘴边。
淑妃小口啜饮,时不时抬眼看向皇帝,眼中满是依赖与感激。
“你且好好养病,朕晚上再来看你。”
待皇帝离去,淑妃脸上的病态一扫而空。
她接过绿淼递来的热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精心营造的憔悴妆容。
“娘娘高明,”绿淼小声道,“这下林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淑妃冷笑一声:“林世朋死了还要连累本宫兄长,还险些连累本宫的震儿,妹妹她怎么就能生出这么蠢的孩子?”
她将帕子掷入铜盆:“还好皇上英明,岷州苦寒偏远,林仁是林家长子,林家真能忍心看他去受苦不成?本宫倒要看看,忠国公府能忍到几时。”
落着大雪的天气,大老爷和大夫人被释放出狱。
可两个人浑浑噩噩,大夫人更像是丢了魂一样,再没有从前的精致和要强。
她嘴里一直喃喃:“朋儿,我的朋儿……”
唯有楚玥,被狱卒抓着的时候,不断挣扎。
“我不要去岷州!”
她好好的一个忠国公府灵女,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可狱卒不跟她讲道理,直接将她往雪地里一丢。
楚玥吃痛,抬起头来,双目通红。
狱卒说:“皇上命令,哪有你拒绝的份?能留条命就谢天谢地吧!”
楚玥想到林世朋的蹊跷惨死,她微微发抖。
不行!
她绝对不能走。
今天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借锦鲤运留下!
这么想着,楚玥从脖子里拿出红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