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牧所料,太子自是体会不到皇帝的慈父之心。
他只觉得,堂堂太子,一国储君,被下令禁足,皇帝根本就不给他这个太子留颜面。
折了他的臂膀,又将他囚禁起来,想来离废太子之日也不远了。
没了平西侯府的兵权,他拿什么同其余几个皇弟争?
太子在东宫,将里面的摆件儿砸了个稀巴烂,都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
想到自己到时哪怕解了禁足,也会被底下的兄弟明嘲暗讽。那些大臣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又要不知怎么说他,心中的火气便更盛。
而平西侯,镇守西疆十来年,他也不是傻子。
二月中旬,皇帝派人传来密旨,说顺和郡主同蒋延蒋世子酒后乱性,为了皇家体面,即刻完婚。将婚事定在三月初,叫他回去主持自己儿子的婚事。
理由很完美,且蒋延和顺和郡主确实定了亲事。并且他了解自己的小儿子,若是没和顺和郡主订婚下亲事,他自是不敢。
可亲事已经定下,那小子真有可能做出婚前玷污郡主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儿来。
只是这样的事儿,蒋家为何没有给他传信?
蒋鼎之心中不免生了疑虑。
只是圣旨已下,他不得不回京。若是抗旨不遵,皇帝便可借机收了他的兵权。
蒋鼎之虽领旨回了京都,却也起了防范之心......
且近两年,蒋家也不安生。
先是前两年自家装着财物和账册的船只起火,账册被烧了个干净。
再是前年府上办宴席之时,有人潜入了府中的书房,还丢失了重要物件。
他早就怀疑有人在调查平西侯府,至于是谁,侯府一直没抓到此人。
如今皇帝召他回京,必有蹊跷。
平西侯夜里安排好自己的心腹,便领着十来个亲兵,随同来传旨的太监和护卫队,一同往京中去。
从西疆到京都,隔着一千多公里。若是快马加鞭,沿途在驿站换马,约莫要二十日左右。
一行人一路往京都去,沿途在驿站歇息、换马,不过十日,便到了华洲府,路程走了一大半儿。
平西侯蒋鼎之越走越觉得事情不妙,这日子掐算得太紧。且那太监看自己的眼神,没有半点儿因着他家要办喜事的贺喜之色。
平西侯的大本营是在西疆,他们跑这么快,他安排的后手不知道能不能跟上。且他还派了人去京都打探消息,不知京中发生了何事?是否真如密旨中所说。
蒋家留在京都的那些人都是废物,连个消息都没有,叫他现在两眼一抹黑。
蒋鼎之心知不能这样进京,想要放慢速度,至少要得到稳妥的消息再进京。
只是蒋鼎之一直被那太监带来的护卫队盯着,不好做什么。
但是跟着他的十几个亲兵都是他一手培养的死士。他一个眼色,那些亲兵便能明了。
一个亲兵趁着夜间大家都在歇息,偷偷将一根针轻轻插在那太监骑的马的马鞍下。
只要明日这传旨太监坐上去,针就会随着跑动深深扎进马的肉里。马儿吃痛,便会发狂。
太监摔下马,有那么多人在,虽不至于摔死,但是还是叫太监伤了腰。
马,是骑不得了。
传旨太监坐上了马车,一行人慢悠悠地往京都去。那太监嘴上都急出了燎泡,一路上都催着护卫将马赶快些。这差事他若办不好,也没有好果子吃。
马车再快,与骑马比起来,依旧慢了许多。
终是让蒋鼎之等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也叫他留的后手跟了上来。
只是传来的消息是京中无事,一切如常。再就是,蒋家并不像要办喜事的样子。
蒋鼎之百思不得其解,刚想放下戒备,叫跟着自己来的一万兵马启程回西疆去。
隔了一日,打探消息的第二波人马也将消息传了回来。
三皇子宣王呈上证据,平西侯府通敌卖国,克扣军饷,数罪并罚。蒋家被抄了家,皇帝下令夷三族,几百口人被下了大狱。他此次回京,也在劫难逃。
蒋鼎之听闻此事,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猛地掀翻了驿站的桌椅,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在他胸腔蔓延。
当夜,蒋鼎之便将传旨太监和护卫队几十人灭了口,连驿站里无辜的驿卒都没放过。
蒋鼎之的心腹劝他立即远走,去投靠西疆临着的夏国。
反正他们与夏国多有往来,且夏国国君多次劝说蒋鼎之给夏国效命,夏国还许诺他国公之爵和大将军之位,只是蒋鼎之没有接受。
现在蒋鼎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父亲、兄长,皆戍守西疆,战死沙场。
他最器重的长子,也在西疆,被皇帝派来西疆镀金的三皇子宣王带到石滩中玩闹,被毒蛇咬伤,不治身亡。
他蒋家镇守西疆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现在说他通敌卖国,若是没有他,夏国会这么多年没有大举来犯,只是小打小闹?
说他克扣军饷,那些底层的小兵和老弱病残养来有何用?他拿着军饷去培养更精锐的士兵不是应当?
说他谎报军功,不过是底下的士兵杀了几个老弱妇孺充当军功,好多得些奖赏,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他自认效忠恒国,夏国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他都不曾动摇。
恒国皇帝!
赵家!
忘恩负义!
不得好死!
蒋鼎之怒极。
下属叫他逃?他怎么逃?他现在四十有余,家中老母妻儿皆下了大狱,叫他一个人逃了,有什么意思?
既然赵祯为君不仁,就别怪他蒋鼎之不义。
此时,蒋鼎之离着京都已不算很远。
蒋鼎之乔装改扮,带着自己一万心腹化整为零,悄悄入京。
好在,他在京中还留了后手。
阳春三月,阳光正好,天朗气清。
今儿老夫人心情好,又是府上公子姑娘和二爷林牧休沐的日子。
忙了月余的林牧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老夫人便叫阖府都来松鹤堂用午膳。
只是上好的鹿肉汤还没有喝完,宫中又来了旨意,叫林牧即刻入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