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声音嘶哑,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
“大人,罪妇当时也是被许济民骗了,只是罪妇那时已经同他拜了堂,婚书已经立下,再悔婚是万万不能。罪妇已成了许家妇,且本就是低嫁,更不可能不顾蒋家颜面沦为续弦。父亲那时叫我与许济民和离,哪怕是二嫁,找个家世远胜于许济民的,也轻而易举。”
“许济民知道此事,怕失去蒋家的庇护,又怕得罪蒋家。罪妇当时也糊涂,同他一起,仗着蒋家的权势,许以重利,买通许家老家的县官,将白氏与许济民的婚书换成了纳妾文书。许或便也从原配嫡子,变为了庶子。又暗地里将想上京寻亲的白氏爹娘谋害,做成意外身亡的样子。”
“如此还不够,白氏活着,贬妻为妾一事早晚要败露。许济民不知在哪儿找到一个行将就木的大夫,许以重金,求了一味与白氏所用汤药相冲的药。”
“他将药给了罪妇,叫罪妇将药下在白氏平日吃的粥水中。白氏原本只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到京都又染上了风邪。好好将养,慢慢就会好起来。只是白氏吃了几日药,便不治身亡。只是无论谁来瞧,都会认为她是病死的。”
底下围观的百姓纷纷激愤起来。
这蒋家真是无恶不作。
通敌叛国、克扣军饷、逼宫谋反、屠杀百姓不说,还为了家中女儿夺人夫婿,谋害性命。
那许济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贬妻为妾,枉顾人伦。忘恩负义,阴狠毒辣。
一阵阵谩骂声响起,好些买了菜的大娘婶子将手中的菜叶子狠狠往蒋氏身上扔去。
准头好的没几个,以至于断头台上跪着的众人头上都顶上了菜叶子。
“安静!”
监斩官惊堂木一拍,镇守的士兵往前走了一步。底下的百姓被镇住,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你可有证据?”听蒋氏说完,监斩官问道。
“有,罪妇有证据。”蒋氏看了许或一眼,眼神有些游移。
当年她帮着许济民毒害白氏,事后将罪证消灭得一干二净,哪里会想到还有今日。
包括给他们配药的老大夫,配完那副药不久便死了。
但是,她父亲当年为了拿捏许济民,留下了一份儿证据。那一份儿证据,便足够叫许济民遗臭万年,万劫不复。
只是那份儿证据她也不知道放在何处......
蒋氏极力回想老平西侯将东西放在何处。
当年蒋氏嫁给许济民不足一年,老平西侯便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口溃烂,送回京都救治,不久便不治身亡。
弥留之际,给了蒋氏一块儿长命锁。
对对对,长命锁,就是她给许鸣出生时戴的那块儿,现在正握在她手中。
“蒋氏!罪证在何处?”监斩官见蒋氏半天不说话,只呆愣在原地,又厉喝一声。
蒋氏如梦初醒,忙将手中的长命锁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以前她不觉得,现在拿在手上才察觉这长命锁重量不对。
是中空的。
蒋氏翻看着,半个手掌大小的锁上一面刻着‘长命百岁’,一面刻着‘福寿康宁’。
那个‘寿’字上的点旁边有一个针尖儿大小的细孔,比锁面上的雕花略深些。
蒋氏想起小时候,自己坐在父亲膝头把玩各种淫巧之物,眸中一亮。
“大人,可否给罪妇一根绣花针?越细越好。”
监斩官冲身边的士兵点点头,士兵即刻上前,询问在场围观之人有没有绣花针。
好几个热心妇人将自己买的针递给士兵。
士兵挑了最细的一根,拿去给蒋氏。
蒋氏接过针,轻轻在那‘寿’字点旁边的小孔中轻轻一戳。
一声细微的‘吧嗒’声,手中瞧着严丝合缝的长命锁边缘弹开一条缝儿。
将长命锁打开,里面滑出来一页有些褪色的红纸。
蒋氏迫不及待将那张纸打开,大大‘婚书’二字映入眼帘,其间还夹杂着一张小纸条。
这红纸,竟然是许济民和白氏的婚书。
蒋氏轻笑出声。
“哈哈......”随即大笑起来。
这一纸婚书,便足以将许济民钉在背信弃义、攀附权贵、漠视亲情、枉顾人伦的耻辱柱上。
“好啊,原以为这纸婚书早就被许济民毁了,原来落在了父亲手里,还藏在这样谁都想不到的地方。”蒋氏笑完,又轻声呢喃。
士兵拿走她手中的婚书,呈给监斩官。
蒋氏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
是她爹,老平西侯的字迹。
上面写着:‘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阿爹,阿爹。”蒋氏泪如雨下。
“女儿错了,女儿错了......”蒋氏猛地磕在地上,一抹鲜血在她额间晕染开来。
“快,将她拉起来。”监斩官生怕蒋氏将自己磕死了,忙命人将她拉住。
只是蒋氏已经晕了过去,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好似坠入了什么美梦里。
老平西侯育有两儿一女,蒋氏是幼女,和蒋鼎之都算是老平西侯的老来子。另还有一个长子,比蒋鼎之和蒋氏都大许多。老平西侯对老大极为严苛,学问武艺都不准落下。
上头有年岁大的优秀长兄顶着,老平西侯对二子蒋鼎之便放纵许多,对蒋雅之这个闺女更是宠爱。
小时候,前面两个儿子老平西侯都不曾抱过,倒是时常将蒋雅之抱在膝头。
哪曾想后来蒋家老大战死沙场,不学无术的二儿子撑不起蒋家家业,老平西侯便对他十分严苛,想将老二也教养成老大的样子。
只是先前不管不问,现在要用蒋鼎之时又极尽严苛,叫蒋鼎之生出许多反叛的心思。
不然,老平西侯也不会留下‘我被聪明误一生’这样的字眼。蒋家,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许济民一事,证据确凿。
蒋氏被暂时关押,延后处死,其余蒋家人皆人头落地。
许济民还在家中与府中新买进来的几个貌美丫鬟饮酒作乐,庆祝自己终于摆脱蒋家多年地压制,摆脱蒋氏对他蛮横无理地控制。
殊不知,已经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