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冷冷地看着封老夫人的丑态，又瞥了一眼依旧沉默伫立、眼神沉静的楚音，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他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仿佛在欣赏一出闹剧。
封老夫人见龙渊没有立刻发作，心中稍定，立刻对楚音厉声喝道：“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老身亲自去拿吗？！”
楚音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在封老夫人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龙渊那副掌控一切的倨傲姿态。
她没有动。
就在封老夫人气得要再次咆哮时——
楚音忽然对着龙渊和封老夫人再次微微屈膝，声音清晰而平静：“老夫人息怒。龙将军，名册之事，关系重大，楚音不敢擅专。既然老夫人如此急切，而将军又如此坚持……”
她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封老夫人，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决绝的冷静：
“不如，由老夫人亲自出面，携楚音与母亲苏氏，即刻入宫面圣！将此事原委禀明陛下，请陛下圣裁！若陛下亲口谕令，命楚音交出封家保存之原始名册，楚音绝无二话，即刻奉上！如此，既全了国法军规，也解了将军之忧，更免了老夫人担忧封家安危之苦。不知老夫人与将军……意下如何？”
入宫面圣？！
此言一出，整个正厅瞬间死寂！
封老夫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音！
龙渊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死死盯着楚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
她这是……釜底抽薪！
龙渊一怔，“楚音，封家只剩余你们这几个女人，便是皇上想保你们，你们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被保的根基。
你别节外生枝了，占不到便宜的。”
这时候，苏氏忽然走了进来，“我赞同音音的说法。”又转向老夫人，“母亲，这是大事，应该由皇上定夺。”
现在楚音在前方冲，后方依旧大部分事务由苏氏帮忙，老夫人现在是有点怕苏氏的。
这时候便沉默下去。
龙渊不再停留，拂袖转身，玄色的袍袖带起一股凛冽的寒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封府正厅，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中。
封老夫人虚脱般地瘫坐在太师椅上，冷汗涔涔，只喃喃地咒骂着楚音“灾星”、“不顾大局”。
大夫人苏氏心有余悸地安抚着她，眼神却复杂地望向楚音离开中堂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与担忧。
封若瑶更是如同受惊的兔子，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小脸惨白。
楚音脊背挺直，一步步穿过回廊，走向她的东楼。
龙渊最后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入她耳中：“楚音，封家只剩余你们这几个女人，便是皇上想保你们，你们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被保的根基。你别节外生枝了，占不到便宜的。”
这话残酷，却也真实得令人窒息。
她推开东楼沉重的木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龙渊高大的身影从书架的暗影中缓缓踱步而出，玄色将袍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沉迫人。
他只是随意地负手而立，那双深邃的凤眸在逆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寒芒，精准地锁定着清砚手中的剑尖，脸上没有惊怒，只有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
清砚立刻拔剑，逼近他的咽喉。
“忠心护主，不错。”
龙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但那赞许更像是居高临下的点评，而非真正的欣赏，“可惜，你的主子还没发话。”
清砚握剑的手稳如磐石，青筋却已然暴起。
“清砚，退下。”楚音的声音传来。
清砚牙关紧咬，眼神死死盯着龙渊，剑尖纹丝不动，身体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
“他不会伤我。”楚音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或者说，是对局势的判断。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龙渊，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这里是东楼，说吧，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夕阳的光线勾勒出她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看着她那双沉静得近乎虚无的眼眸，心底那根被压抑多年的弦，似乎又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音音，”他没有回头，看着窗外暮色四合的花园，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不易察觉的疲倦，“你就一定要这样步步紧逼，把所有人都逼到死角？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楚音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桌边，动作略显滞涩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苦涩冰凉的感觉滑入喉咙，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逼？”她放下茶盏，抬眸，目光清澈锐利，“是将军在逼封家。名册，是封家最后的骨头。老夫人想保命，选择用这骨头去喂饱眼前的豺狼。而将军，要的就是这块骨头，用整个北境和无数将士百姓的命做砝码，逼我们不得不给。到底是谁在逼谁？”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至于性命……将军不是说了么？封家只剩一群没有根基的女人。这命，又能值几何？若能用这无足轻重的命，换一份‘名册不得落入不当之人手中’的明白，也值了。”
不当之人……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龙渊猛地回身！
他大步走到楚音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股压抑的暴戾气息几乎要冲破桎梏喷涌而出：“你以为我是谁？！北狄狻人？南锦城？”
他胸膛微微起伏，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要‘明白’？好！我给你‘明白’！”
龙渊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楚音平静的表象，直刺她的灵魂深处：“你以为当年……我为何选择楚蔓蔓？”
他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让楚音的心尖猛地一颤！
“因为她漂亮？因为她讨喜？”龙渊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冷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浓得化不开的苦涩与沉郁，“都不是！”
他猛地闭上眼，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再次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属于权谋者的深邃：
“因为她是镇南王的女儿！”
楚音点点头，示意龙渊入座，并且亲自煮了一壶茶，随着茶香散开，二人之间终于有了楚音大从墓内出来后，认真的一次谈话。
龙渊的声音，像是从幽远处传来的微风：
“那时，南锦城拥兵数十万，雄踞南疆，早已有不臣之心！他与其父镇南王暗中布局多年，与朝中各方势力勾连不清，只待时机，便要问鼎！
陛下早就洞悉其狼子野心！奈何他势力已成，根基深厚，若强行剿灭，必然伤及国本，甚至引发大规模叛乱，让外敌趁虚而入！”
龙渊语气平静，但内容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字一句，割开尘封的秘密：“所以，陛下与我定下了一条计策——破南北勾结！”
楚音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