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芎通脉记》
下卷
第五回 贯芎传中原 南北辨通途
金世宗大定年间,紫虚谷的贯芎随着药商的驼队,翻过太行山,传入中原。汴梁城的药铺掌柜初见这根块,见其断面纹理如络,辛香透骨,便依《珍珠囊》呼其“贯芎”。谁知中原的水土与紫虚谷不同,黄河冲积的黄土性绵,少了紫壤的火气,种出的贯芎,根须更密,辛香里多了些土腥,贯通之力也变得绵缓。
起初,中原医者不习惯这“绵缓”。有位太医院的院判,用紫虚谷的贯芎治好了中风偏瘫,换了中原产的,却觉得“力道不足”。直到他遇到个老妇人,患头痛三十年,用紫虚谷贯芎则头晕心慌,换了中原贯芎配白芍(白芍柔肝,制其燥),连服半月,头痛竟愈。院判恍然大悟:“紫虚贯芎如快马,中原贯芎似缓辔,快马能冲关,缓辔能护正,各有通途。”
消息传到江南,临安的医家也试种贯芎。江南多水,土性偏湿,长出的贯芎根块更肥,辛香里带着水汽,贯通之力偏于利湿。有个船家,常年在水上劳作,患风湿痹痛,用中原贯芎则关节发沉,换了江南贯芎配苍术(苍术燥湿),三剂便觉轻快。江南名医朱震亨在《格致余论》里写道:“贯芎得水湿之气,则通中带润,善解湿瘀,此非力道不及,乃性随境迁也。”
紫虚谷的赵老汉后人,带着贯芎种子到了岭南。岭南湿热,贯芎长得叶大根浅,辛香里带着股清苦。当地巫医用它配藿香(化湿)、佩兰(解暑),治“瘴气头痛”如神。赵老汉的后人在《南行药记》里画了幅《贯芎三态图》:太行贯芎如盘龙(刚劲),中原贯芎如锦带(绵柔),江南贯芎如游鱼(灵动),岭南贯芎如飞鸟(清轻),旁注:“贯通之道,非独力强,贵在应境而变。”
第六回 通瘀解危证 七情显神通
元代初年,真定(今河北正定)有位姓刘的万户,在战场被流矢射中胁下,瘀血凝结如石,高热不退,名医会诊都束手无策。有人说紫虚谷的贯芎能通瘀,便请来了赵老汉的曾孙赵通。
赵通见刘万户胁下青肿,按之如铁,脉沉涩如刀刮竹,说:“此乃瘀血闭阻气机,非贯芎不能通,然单用恐力不足。”他取太行贯芎五钱(得刚劲之气),配伍红花三钱(破瘀)、大黄三钱(泻下)、穿山甲一钱(通络),四味药同煮,药汤刚煎好,辛香混着苦寒便漫了出来。
刘万户喝了一剂,夜里便泻下黑血,热退了大半;再用贯芎配当归(养血)、黄芪(补气),三剂后竟能坐起。随军郎中惊叹:“贯芎与红花相须,如两将并力;与大黄相使,如先锋开路;与黄芪相畏,攻而不伤,这七情配伍,比兵法还妙!”
赵通后来在真定开了家“贯芎堂”,专治瘀证。有个妇人产后血晕,牙关紧闭,他用贯芎配麝香(开窍),研末吹鼻,妇人当即苏醒;有个小儿跌伤,瘀血攻心,他用贯芎配朱砂(安神),调敷心口,半日便哭出声;有个老人便秘,瘀血阻肠,他用贯芎配麻子仁(润肠),煮水喝下,大便即通。
他在《通瘀要诀》里写道:“贯芎贯通气血,如治水之渠:配温药则通寒瘀,配凉药则通热瘀,配补药则通虚瘀,配泻药则通实瘀。关键在‘引’,不在‘攻’。”这话传到洛阳,名医李东垣击节赞叹:“此语道破贯芎真谛——它不是破瘀的斧,而是通瘀的渠啊!”
第七回 滥采竭灵源 新规护根脉
贯芎名声日盛,紫虚谷的采挖者络绎不绝。有人为求暴利,不等霜降便挖,连刚长了一年的幼苗都不放过,紫壤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带着旁边的丹参、赤芍也遭了殃。
元成宗大德年间,赵通回紫虚谷省亲,见往日郁郁葱葱的贯芎丛,只剩下几丛瘦弱的残株,根须裸露在外面,被烈日晒得发皱。“再这么挖,过不了十年,贯芎就要绝种了!”他急得找到谷中长老,长老叹道:“草木有定数,一年采挖不过百株,方能生生不息。如今贪多求快,是断了地脉啊。”
两人定下三条护芎规:一、只在霜降后采挖,此时根已藏足贯通之力,且留着茎叶能续种;二、采大留小,每丛至少留三株幼苗,让其承接地气;三、挖过的地方要填回紫壤,撒上草木灰(助火行,补土气),再种上三粒紫苏籽(紫苏与贯芎相须,能护其根)。
有个外地药贩不信邪,夜里偷偷进山,挖了满满一篓贯芎,还想把谷中那株百年老贯芎(根粗如碗口)也挖走。刚下锄头,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打在他脸上,篓子里的贯芎竟都化作了蚯蚓,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跑了。第二天,赵通发现那片被挖的地方,渗出些暗红色的汁液,像血。他赶紧取来松脂和蜂蜜调和,涂在土上,对着老贯芎拜了三拜:“是我们失了规矩,伤了你的灵根。”
三年后,紫虚谷的贯芎又长得郁郁葱葱。有次山洪暴发,冲毁了半坡芎田,可被冲散的贯芎籽落在新的紫壤里,来年竟长出了新苗,根须顺着水流的方向扎进土里,仿佛在说:“只要护得地脉,我们便能生生不息。”赵通看着新苗,在护芎碑上添了句:“通人者,先通天地之理;护药者,先护草木之灵。”
第八回 汤液定正名 芎声传千古
元代至元年间,名医王好古编撰《汤液本草》,为了给贯芎正名,特地来到紫虚谷。他住在赵通的药铺里,每日跟着上山采药,听谷中老人讲“穿地龙”的传说,看赵通用贯芎治瘀证,翻遍了张元素《珍珠囊》、李东垣《药类法象》里关于“贯芎”的记载。
他发现,各地对这药的称呼不一:太行叫“贯芎”,中原叫“芎藭”,江南叫“地贯”,岭南叫“穿芎”。王好古指着紫虚谷的贯芎说:“它生于蜀地者最早(古川芎产地),后传于各地,‘川’者,源也;‘芎’者,通也。叫‘川芎’,既明其源,又显其功,岂不更好?”
赵通点头道:“‘贯’言其功,‘川’言其源,二者相合,才是全名。”王好古便在《汤液本草》里写道:“芎藭,今定名为川芎,以蜀产者为佳,其功在贯通气血,上至巅顶,下至足膝,无所不到,故名‘芎’;其源出于川蜀,故名‘川’。”
他还收录了赵通的《贯芎七通法》:“一通头痛(配白芷),二通胸痹(配丹参),三通腹痛(配白芍),四通闭经(配牛膝),五通痹痛(配独活),六通跌伤(配桃仁),七通便秘(配麻子仁)。”这些法子,一半来自典籍,一半来自紫虚谷的民间验方,恰如王好古所言:“医道如川芎,贯通文献与民间,方得全功。”
《汤液本草》问世后,“川芎”之名渐渐传开,取代了“贯芎”等旧称,沿用至今。紫虚谷的药农们,依旧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紫虚谷,产芎珠,穿石透土通脉络。春不挖,夏不锄,霜降过,取一株,留根苗,待明年,紫雾里,再相逢。”
结语
紫虚谷的紫雾依旧年复一年地流转,川芎的故事也如这雾般,缠缠绕绕,从未断绝。从最初的“穿地龙”,到金代的“贯芎”,再到元代定名“川芎”,它的名字在变,可“贯通气血”的本真从未变。它在太行的岩缝里学会刚劲,在中原的黄土里学会绵柔,在江南的水乡里学会灵动,在岭南的湿热里学会清轻,恰如中医的智慧:应天地而变,守本真而通。
那些刻在护芎碑上的规矩,写在《汤液本草》里的定论,藏在民间药罐里的验方,其实都是同一个道理:草木与人,都在天地间求“通”——气血通则身安,知行通则道明,古今通则术传。川芎的根,扎在紫壤里,也扎在每一个需要“贯通”的生命里,成为比名字更永恒的存在。
赞诗
紫虚深处藏灵根,穿石通瘀力万钧。
贯得气血周流注,名定川芎万古存。
南柔北劲随方变,七情和合显神通。
汤液一书传正名,至今药香满杏林。
尾章
如今的紫虚谷,仍有片千年芎田,由赵氏后人守护。他们沿用着“霜降采挖、留苗护根”的古训,采芎时会对着丹岩作揖,说:“借您的灵气,救世间的病。”
中药房的药斗里,川芎被整齐地码着,标签上写着“川芎,辛温,归肝、胆、心包经,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年轻的大夫开方时,总会想起课本里的话:“川芎为血中气药,能贯通上下,无所不达。”可他们未必知道,这“贯通”二字里,藏着紫虚谷的紫雾,藏着赵老汉的药锄,藏着王好古的笔,藏着草木与天地对话的私语。
只有当药罐里的川芎汤沸腾时,那股辛香漫出来,像在说:我叫过穿地龙,叫过贯芎,现在叫川芎,可我始终是我——那株在岩缝里,努力把根须往远处伸,想让天地气血都通起来的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