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说道:“光靠我一个老太婆天天盯着他,不是长久之计!狗急了还跳墙呢!万一他豁出去了,咱们谁都拦不住!”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我寻思着,给你想了个办法。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个外甥,蔡栋梁?就是那个当老师的。”
刘秋霜连忙点头。
“我记得,姐夫租的房子,好像就是他老师的。”
“对!”
王翠花一拍大腿。
“我看这样,你跟小雪,先搬到我外甥家去住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或者等东扬回来了,再做打算!”
刘秋霜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搬……搬家?
这个念头让她一瞬间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抓紧了王翠花的手,指尖冰凉。
看着妹妹那张惶恐不安的小脸,刘秋霜心如刀割。
她不怕自己受委屈,可她不能让妹妹跟着担惊受怕!
姐夫临走前,可是把妹妹托付给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狠狠地点了点头。
“好!”
“王奶奶,我们搬!”
王翠花见她答应,松了老大一口气。
“这就对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迅速安排起来。
“这样,下午放学,你就先别回家,直接去小学门口等我。”
“我带你去找栋梁,咱们一块儿再去接小雪放学,然后直接回他家!”
……
蔡栋梁的媳妇儿孙丽,是个嗓门大,性子也敞亮的女人。
当王翠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孙丽当场就一拍大腿,火气比谁都大!
“什么玩意儿!”
“那姓莫的一家子,简直就不是人!猪狗不如的东西!”
“老的不是好货,小的一肚子坏水!蹲了几天局子,还不知悔改,跑出来吓唬两个孩子,算什么东西!”
她一把拉过刘秋霜和刘小雪,眼睛里满是心疼。
“姑妈你放心!”
孙丽对着王翠花打包票,嗓门震得屋顶嗡嗡响。
“别说住几天,住到那王八蛋再被抓进去都行!”
说完,她又喜笑颜开地捏了捏刘小雪肉嘟嘟的脸蛋。
“我早就想要个闺女了,家里那两个臭小子,一天到晚能把房顶给我掀了!这下好了,来了两个水灵灵的妹妹,看他们还敢不敢闹腾!”
蔡家不大,但被孙丽收拾得窗明几净,热热闹-闹的。
可饶是如此,刘秋霜和刘小雪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毕竟是寄人篱下。
孙丽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正是淘气的年纪,在屋里屋外疯跑,嘴里喊着“妹妹、妹妹”,更让姐妹俩手足无措,拘谨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王翠花也留了下来,陪着她们。
有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在,姐妹俩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几分。
晚饭时分,蔡栋梁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回来了。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斯斯文文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粉笔末味道。
刘秋霜一看见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整个人下意识地就从板凳上站直了身子,双手紧张地贴在裤缝上,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完蛋。
是老师!
虽然蔡栋梁教的不是她,但那种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学生对老师的敬畏感,还是让她瞬间就麻了爪。
她低着头,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哪里还有半点面对孙丽时的样子,活脱脱像个犯了错,被叫到办公室训话的小学生。
蔡栋梁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在他面前紧张得像个鹌鹑,不由得失笑。
他放下自行车,温和地开口。
“你就是秋霜吧?别紧张,快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孙丽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将刘秋霜按回板凳上。
“看你那点出息!我跟你说了一下午,你都没这么怕过!”
“怎么我男人一回来,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刘秋霜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屋子人都被她这副模样给逗乐了。
连一直怯生生躲在姐姐身后的刘小雪,都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
蔡家的晚餐,就在这样一种热闹又有些拘谨的氛围中开始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市中心医院,一场关乎生死的大战,也即将拉开序幕。
手术当天,天刚蒙蒙亮。
市中心医院的外科大楼,已经提前进入了一种肃杀的氛围。
秦东扬睡了饱足的一觉,整个人神完气足,眼神清亮得吓人。
当他踏入三楼手术区时,袁院长、梁主任、岳主任,还有一众核心骨干,早已等候在此。
而在手术室的大门口,郭家四兄妹更是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像四尊雕塑般死死守着。
看到秦东扬出现的那一刻。
几乎是同时,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眼神里,混杂着期盼、紧张、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
郭书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鼓劲的话。
可话到嘴边,又怕给这个年轻人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秦东扬看懂了他们眼神里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郭家兄妹,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点头,沉稳,且充满力量。
随后,他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进了术前准备室。
“滴——”
厚重的手术室大门缓缓开启,郭老爷子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
难得的,他今天竟然是清醒的。
浑浊的目光在一群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身上扫过。
最终,定格在了那张最年轻,也最沉稳的脸上。
他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那个敢立军令状的秦医生。
郭老爷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小同志,你就是给我主刀的秦医生吧?”
秦东扬点了点头。
“呵呵,别紧张,我这把老骨头,活到这个岁数,够本了。”
老爷子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豁达。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阎王爷真要收我,谁也拦不住,你啊,别有太大压力。”
秦东扬闻言,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勉强,反而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自信。
“郭老,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