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盆中最后的光雾散去,石盆恢复了黯淡。
但露克蕾西娅那句低语的余音却还在办公室里盘旋不去。
“西里斯有时候的表情和动作,会让我回想起一段记忆...”
谢菲尔德教授唇瓣微动,刚要开口,邓布利多抬起一只手,平缓地制止了她。
他的另一只手翻开刚才取下的古籍,指尖拂过书页边缘停在某一页。
邓布利多注视着书页上的某个古老符文,许久才开口:“某些魔法联结会跨越表面的界限,伊丽莎白。它们在更深层次上建立连接。这种…直觉,往往比我们引以为傲的理性要敏锐得多”
谢菲尔德教授的背脊挺得更直了,直接切入了核心:“您在谈论的不只是魔法共鸣,是吗,阿不思?”
邓布利多合上书,这才将视线转向她:“你的洞察力一如既往。不过,小巴蒂先生的情况同样值得我们关注。”
谢菲尔德教授走到冥想盆边,双手撑在冰凉的石质边缘。
盆中发光的记忆已经彻底平静,只映出她严肃的面容。
发光的记忆已经平静,但她还在回想小巴蒂魔法暴动的那一刻。
她的手指在盆沿上一下一下地轻敲:“他的魔力控制问题确实令人担忧,尤其是那种本能的…情绪波动导致的暴动。但那道咒语...克劳奇的魔咒水平已经远超同年级生,甚至在七年级生中都能排得上号。”
邓布利多合上古籍走向书架。
福克斯在栖木上偏了偏头,金红色的羽毛在光下很是亮眼。
他的声音从书架间传来,有些飘忽:“保护欲,伊丽莎白。这是比任何咒语都难以控制的强大魔法力量。”
他的手指在一排古籍的书脊上缓缓游移,最终停在一本特别厚重的黑色卷册上。
书名已经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一个关于灾难的古如尼文。
“有时候这种感情甚至比一条发怒的火龙还要危险。”
谢菲尔德教授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她想反驳这个比喻,但看着邓布利多那副全然认真的神情,最后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我们是否应该更关注他们的魔法进步,而非…好吧,请继续您的…情感魔法学理论。”
邓布利多从书架前转身,手中拿着新选出的另一本厚重古籍:“控制与释放之间的平衡是魔法最深刻的挑战之一。”
他一边说一边将第二本书放在桌上,翻到一个特定的章节。
那里的插图描绘着一位古代巫师,他周围的世界正因失控的力量而崩塌。
邓布利多的手指停在一段特别的文字上:“小巴蒂先生的保护欲既是他的力量,也是他需要学习掌控的挑战。关于爱与毁灭的辩证关系…情感并非魔法的敌人,但未经引导的情感却可能危及我们最想保护的人。”
谢菲尔德教授点头,认真考虑着:“所以您认为应该继续这种混合小组训练?即使知道以后依旧可能引发类似的...情况?”
邓布利多笑了,胡子微微颤动:“恰恰相反,正因为知道可能引发类似情况才更应该继续。石头只有在压力下才会显露出纹理,不是吗?当然,我们得采取适当的安全措施。小巴蒂先生或许能从简单的无杖魔法冥想中受益,帮助他更好地感知自己的魔力流动,而不是一味地去堵住它。至于西里斯先生和露克蕾西娅的共鸣…那更值得在受控环境下进一步探索。”
谢菲尔德教授的神情认真起来:“我明白了。那么具体的训练方向…”
邓布利多忽然摸着胡子在办公室渡步:“我倒是有种奇怪的预感。西里斯先生很快就会找借口来讨论古老的感知型护盾咒语,而小巴蒂先生可能会对魔力控制的古籍产生浓厚的突发兴趣。”
谢菲尔德教授挑了挑眉:“您是基于丰富的教育经验作出这种预测,还是...”
“请叫它一个校长的直觉吧。”
邓布利多走向高窗,夜色已经完全降临。
霍格沃茨的塔楼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石质走廊里偶尔传来学生们的轻笑声,隔着这么远都透着一股活力。
他的手按在窗框上,感受着古老石头的温度。
“有时候我怀疑霍格沃茨城堡本身也在助长这些浪漫故事。”
他的目光追随着远处一对正在中庭散步的高年级学生。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让整个画面透出一种古老挂毯的质感。
“毕竟,一千年的历史里,城堡见证了太多青少年心跳加速的瞬间。就连这些石头都记得那些故事。”
谢菲尔德教授出人意料地接梗,随即立刻恢复了她惯常的口吻:“如果霍格沃茨真的能因为青少年心跳而加固,阿不思,这座城堡恐怕早就坚不可摧了。但说真的,关于他们的训练进展...”
邓布利多走回桌前,手指轻抚过一份放在角落的《预言家日报》。
头版上是关于可疑事故和魔法部敦促民众保持警惕的报道,黑色的标题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很扎眼。
他的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在当前形势下,这些年轻人之间形成的联系比他们意识到的更加珍贵。”
栖木上的福克斯不安地抖了抖翅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哀鸣。
邓布利多继续说:“小巴蒂先生与西里斯先生之间的对立,在表面看来是障碍,但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他们今天学到的互补合作可能至关重要。当黑暗靠近的时候,光明常常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展现。”
谢菲尔德教授深思片刻,表情变得坚定:“我会设计更有针对性的训练方案,特别关注这种互补性。不过,克劳奇先生的情绪管理确实需要更多指导,尤其是涉及到关于露克蕾西娅的…互动上。”
邓布利多轻声说:“我很高兴你理解这一点。某些最强大的保护不是通过控制实现的,而是通过理解与成长。我相信你能够帮助他认识到这一点。”
谢菲尔德教授站直身体,准备离开:“我会在月底之前提交详细的训练计划,希望…下次不会有太多突发情况。”
邓布利多的目光又回到了冥想盆上:“在霍格沃茨,伊丽莎白,我们所谓的突发情况往往是最宝贵的教学时刻。”
虽然记忆已经收起,但他还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天赋不仅在于感知,还在于连接。连接人与人,连接不同形式的魔法,甚至可能...”
他没有把话说完。
谢菲尔德教授等了几秒钟,看到他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主动追问:“您是指…”
“连接不同世界的存在。”
邓布利多终于说完了那个未完成的句子。
谢菲尔德教授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说法已经超出了她所理解的防御魔法或是魔法共鸣的范畴:“阿不思,这听起来…”
邓布利多注意到她的表情,那股思索的重量又被他收了回去,换上了一种轻松的口吻:“只是一个老人的胡思乱想。”
但他的眼睛里却呈现出某种深层的担忧和期待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神情。
“不过,如果你在下次训练中发现任何关于自然元素反应的异常请务必告诉我。植物的异常生长,水的异常流动,甚至是空气中魔法粒子的不寻常聚集。”
谢菲尔德教授点头,明白校长不会进一步解释,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当她即将离开的时候,邓布利多又开口了:“还有一件事,伊丽莎白。”
她转过身:“是?”
邓布利多嘴角又带上了那种孩童般的笑意:“詹姆先生的惨叫确实相当有戏剧性,不是吗?如你所说,年轻的小巴蒂先生或许不自知,但他在魔力控制方面的潜力远超同龄人,只是...尚未找到正确的引导方式。”
谢菲尔德教授这次没有回应他的玩笑,只是公事公办地回答:“我会特别关注这一点。晚安,阿不思。”
“晚安,伊丽莎白。祝你好梦。”
校长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邓布利多没有立刻移动。
他站在原地,听着谢菲尔德教授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福克斯从栖木上飞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凤凰的重量很轻,但那股透过长袍传来的温暖却很真实。
“有些力量在我们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开始编织命运了,不是吗,福克斯?”
他的手伸向书桌,那里放着一本他已经读了无数遍的古籍。
《潮汐与静水:古代共振魔法探源》。
书脊上的符文已经模糊,但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每一个字。
邓布利多手指抚过书皮,感受着年代的痕迹。
这本书记录着古代巫师对魔法本质的最深层理解。
关于力量如何在看似无关的个体间流动,关于命运如何通过意外的相遇编织自己的图案。
凤凰发出低沉的鸣叫,回应着他的思考。
邓布利多走向冥想盆,魔杖轻点盆沿。
发光的记忆重新涌现,在空中形成缓慢旋转的画面。
西里斯下意识保护露克蕾西娅的那一刻,两人的护符同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小巴蒂在平台下那瞬间僵住的侧脸。
那种意识到自己领地被侵入的...恐惧。
他们在不同组合中展现的魔法共鸣。
每一种组合都独特,每一种都强大,但当三人同时在场时,他们周围的魔法波动会变得混乱、彼此冲撞,有太多强大的力量在争夺主导。
他对着旋转的记忆轻声说:“命运有时如此慷慨,又如此残酷。”
魔杖再次轻点,发光的画面缓缓回到水晶瓶中。
但那些图像还在他脑海里盘旋。
办公室陷入深夜的安静。
只有栖木旁的一盏灯还亮着,投下温暖的光圈。
光线照在书桌上的羊皮纸上,那里画着三个交织的符文。
三个符文代表三个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轨迹,但注定要在某个点相交。
中间是一颗星星的图案,象征着他们共同的命运焦点。
邓布利多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抚过那些符文。
墨水尚未干透,在指尖留下淡淡的痕迹。
福克斯在他肩膀上发出安抚的轻鸣,羽毛的温暖提醒他,无论命运如何编织,他都不是独自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