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院的一众下人,此刻皆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脸上的紧张之色尚未完全褪去,彼此间交换着庆幸的眼神。
一阵后怕,刚刚那一场风波,差点就将他们与自家主子宁堇琰一同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宁堇琰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原本她还打算趁着这混乱局势,再加把劲儿,给始皇政上演一出更能让他愧疚不已的戏码,以此加深两人之间的情感羁绊,也顺便将郑妃与李八子二人除去一个也是胜算……
只是可惜……
这如意算盘却被突然闯入的卫国王子给打破了。
等等,这卫国王子?
……不是代国王子,而是卫国王子?
宁堇琰心中猛地一怔,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一个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可还没等她伸手去抓住,那念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萦绕心头。
李八子眼神冰冷,朝着从宫门外昂首阔步进来的卫国王子瞥了一眼。
随后,她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向陇西李家在咸阳负责执守的二叔李虔。
只见李虔微微颔首,动作极为隐晦,却让李八子瞬间心领神会。
她知道,李虔已然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强装镇定地坐回原位,佯装欣赏起歌舞,只是那眼神中的一丝慌乱,还是没能逃过身旁婢女的眼睛。
婢女何等伶俐,一下子就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紧张与心不在焉。
平日里,李八子可是出了名的沉稳,此刻这般异样,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婢女心中暗自揣测,却不敢多问半句,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大气都不敢出。
与此同时,卫国王子卫信带着十几名随从,不紧不慢地从外面缓缓走来。
他身姿挺拔,神态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这咸阳宫的殿堂是他自家的庭院一般自在。
走在他身旁的一名随从,手中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张用锦帛精心绘制的舆图,那锦帛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华贵的光泽;
另一名随从,则双手托着一个古朴的大木盒子,木盒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隐隐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其余随从,皆抬着各式各样给始皇政准备的觐见礼物,看上去琳琅满目,价值不菲。
宁堇琰看着那缓缓靠近的队伍,不知为何,此刻再看到那大木盒子,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有些过敏反应。
经历了刚刚巫蛊之物的风波,她的神经变得格外敏感,忍不住暗自思忖:这不会又是什么违禁之物吧?
始皇政神色威严地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远道而来的卫信一行人。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原本悠扬的钟鸣鼓乐瞬间齐齐停下,整个殿堂刹那间安静下来。
始皇政脸上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微笑,开口说道:“诸位辛苦了。”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殿堂内缓缓回荡。
卫信见始皇政发问,赶忙脚下生风般疾走几步,恰到好处地停在距离始皇政数步之遥的位置,身姿一躬到底,尽显恭敬之态。
口中言辞恳切地说道:“能有幸为大王献上我卫国的心意,实乃臣等无上的荣幸。此番长途跋涉而来,虽说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异常,但只要能博大王欢心,一切便都值得。”
话音刚落,那捧着木盒的随从心领神会,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来。
卫信脸上忽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悲色,转瞬即逝。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地说道:“大王,卫信不辱使命,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得了一个人的消息。臣深知大王对他痛恨已久,便斗胆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权当给大王献礼。”
言罢,他冲着捧着木盒的随从一招手,示意其靠近始皇政。
卫信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打开木盒,刹那间,一颗双眼紧闭的人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台下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一片哗然之声瞬间响彻整个殿堂。
只听黑甲卫整齐划一的“刷”地一声,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然出鞘,眨眼间便架在了卫信与他一众随从的脖颈之上。
此时,台下不少眼尖之人已然认出了那颗人头,有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结结巴巴地叫道:“樊於期,这……这竟然是樊大将军?!这这这……”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齐齐失语。
樊於期何许人也?
那可是秦国威名赫赫的大将,却因在与李牧的交战中兵败,畏惧惩罚而逃至燕国。
后来,他又与始皇政之弟成蟜结交,蛊惑成蟜造反,还公然发布檄文,对始皇政的身世提出质疑,如此大逆不道之举,着实令人发指。
后来反叛虽被镇压,可樊於期却一路流亡,从此不知所踪。
大王最恨的便是这等反叛之人,谁能想到,今日竟会在这咸阳宫的殿堂之上,看到他的头颅。
众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算得上一份“大礼”。
始皇政看到那颗头颅的瞬间,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仰头大笑起来,声震屋瓦:“好礼!好礼!孤实在是开心,能得此大礼!”
那笑声中,既有对仇敌伏诛的畅快,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
卫信听闻始皇政此言,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再次恭敬地施礼说道:“谢大王肯定,臣还有一礼,大王也必定喜欢。”
说罢,他微微转头,向捧着舆图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赶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幅锦帛舆图。
卫信指着舆图,一脸谄媚地说道:“大王,这是我卫国举全国之力精心绘制的周边山川舆图,图上对各处关隘与地形都做了详细标注,愿能为大王的千秋霸业略尽绵薄之力。”
始皇政微微点头,目光缓缓落在舆图上,神色平静,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然而,卫信的眼神却在随从打开舆图展开给始皇政看的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樊於期的头颅和那幅神秘的舆图吸引之时,宁堇琰的脑海中却如一道惊雷闪过。
这好像前世的一个历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