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琴翁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脖颈上青筋暴凸,那张布满褶皱、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脸孔扭曲起来,嘴巴大张,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将堵塞了万载的什么东西,从灵魂最深处硬生生地“拔”出来!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沙哑破碎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了那无形的桎梏,从老人撕裂的喉咙里喷薄而出!那声音混杂着砂石摩擦的刺耳、金属扭曲的尖利、以及灵魂被反复灼烧后的无尽痛苦,瞬间席卷了整个高台,让所有闻者如遭重击,心脏被狠狠攥紧!
就在这嘶吼破喉而出的刹那,哑琴翁那双枯枝般的手动了!
快!快如鬼魅!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
十指翻飞,不再是轻柔的抚弄,而是狂暴的擂打、凶狠的勾挑、决绝的轮拂!指尖瞬间被坚韧的琴弦割裂,鲜血迸溅,染红了琴弦与琴身,他却浑然不觉。
“遗音”古琴在他的指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铮铮铮——!锵锵锵——!!”
琴音如雷!如瀑!如千军万马在尸山血海中奔腾冲杀!如九天星河倒灌人间掀起灭世狂澜!每一个音符都裹挟着万载的悲怆与沉埋的愤怒,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凛冽杀伐之气,带着龙血般灼烫的牺牲意志,狂暴地砸向每一个聆听者的灵魂!
高台上下,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琴音风暴所吞噬。修为稍弱者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捂住耳朵,心神剧震。即便是修为深厚的修士,也感到气血翻腾,识海轰鸣,仿佛置身于万载之前那场天地崩灭的战场中心。
“轰——!!!”
一声更加巨大的轰鸣并非来自琴弦,而是来自空地中央!那刚刚被老石匠完成最后雕琢的百丈无名巨碑,在哑琴翁这充满不屈战意与苍凉悲怆的琴音冲击下,竟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碑身上那道巨大的、凌厉的“剑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一股浩瀚、冰冷、沉重如山岳、却又锐利如开天神剑的无形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琴音惊醒,轰然扩散开来!
石碑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几个靠得近的工匠闷哼一声,直接被这股无形的威压推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血,眼中充满了骇然。
琴音与石碑的威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席卷天地的精神风暴。哑琴翁在风暴的中心,灰白的长发在无形的气浪中狂乱飞舞,染血的双手在琴弦上舞动得更加癫狂,嘶哑的歌声伴随着撕裂灵魂的琴音,如同从九幽之下挣脱枷锁的厉鬼,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阻碍,响彻云霄:
“焚——天——血——雨——落——边——陲——!”
(琴音:爆裂如雷,急促如骤雨,夹杂着金铁碎裂、房屋崩塌的幻听!)
“青——铜——覆——面——烬——天——挥——!”
(琴音:一道沉重、冰冷、带着金属摩擦感的滑音,如同面具扣落;紧接着是孤高、决绝、撕裂一切的裂帛之音!)
“狰——兽——烛——龙——神——使——溃——!”
(琴音:凶兽咆哮的闷吼,苍茫古老的龙吟,神性光芒崩碎的脆响交织轰鸣!)
“无——名——无——相——万——古——悲——!”
(琴音:骤然转为宏大、苍凉、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鸣,如同天地同哭!)
每一句嘶吼而出,哑琴翁的身躯就剧烈地颤抖一次,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更多,染红了他灰色的衣襟和怀中的古琴。但他的精神却仿佛燃烧到了极致,那双“看”向镇界山的盲眼之中,魂火熊熊,倒映着万载之前那惊心动魄、血火交织的一幕幕幻象:血雨中的村庄,青铜面具下赤红的眼瞳,烛龙虚影撕裂青空,黑袍身影浴血独行……
“归——墟——深——渊——龙——女——泪——!”
(琴音:深邃、冰冷、带着无尽回响的轮指,如同坠入无底深渊;一声凄美、哀婉、仿佛银瓶乍破的泛音陡然刺出!)
“银——鳞——碎——尽——魂——锁——坠——!”
(琴音:密集如雨点敲打玉盘的滚拂,模拟鳞片崩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沉重锁链寸寸断裂、轰然坠落的巨大轰鸣!)
“九——幽——诡——谋——终——成——灰——!”
(琴音:诡谲、飘忽、充满算计的短促拨弦,陡然被一声狂暴、炽烈、焚尽一切的扫弦彻底淹没!如同烈焰吞噬阴影!)
“双——魂——共——殛——天——道——摧——!!!”
(琴音:两道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旋律猛然拔高!一道是冰冷寂灭的石源意志,一道是炽热决绝的龙魂守护!最终汇聚成一道开天辟地般的终极强音,如同星辰对撞,轰然炸裂!天地法则崩断的幻音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