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江玉燕跟周氏和老爷子商量过后决定把三郎送去私塾读书。
周氏当然没意见,反正江玉燕能给家里挣钱,束修不用她操心。
至于江老爷子就更不用说了,老大的童生被革了,家里多培养一个他也乐意。
要是三郎是个会读书的,再加上大郎的天资,将来出个一门双进士的佳话,光耀门楣就指日可待了。
家里苦点也没什么,等孩子们都考上就好了。
刚过完正月十五,江家堂屋里就为三郎读书的事起了争执。
老爷子敲着烟袋锅子:“老大啊,你在县里读过书,认识的人多,去给三郎寻个正经先生。”
江恒仁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接着又挺了挺腰板:“爹,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教三郎认字绰绰有余。”
他说着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江玉燕,“再说了,束修那么贵……”
花的钱以后都是他们大房的,他们不心疼,他可心疼着呢。
张氏一听这话,坐不住了,她眼睛瞪得溜圆:“大哥教?那可不成!”
“我们三郎天资聪颖,要是被教歪了可怎么好?”
燕丫头说了,三郎脑瓜子可聪明了,就是调皮了点。
江恒礼也皱着眉头插话:“大哥,不是我说你……”
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屋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大伯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江玉燕见状道,“只是三郎性子跳脱,怕是要找个严师才能管得住。”
周氏看了眼孙女,又看了眼大儿子,低头继续纳鞋底。
老爷子眉头皱成了疙瘩:“燕丫头,你大哥好歹是个童生,教三郎应该是绰绰有余……”
江玉燕提醒道:“爷,大伯现在不是童生了。”
江恒仁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三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竟然连这个三丫头这个丫头片子都瞧不起他了?
老爷子沉着脸没吭声,但捏着烟袋的手指明显收紧了,显然也觉得孙女这话说得太直白,让长子难堪了。
老大做错了事,可终究是他的长子。
周氏却突然把鞋底往针线筐里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响:“老大,你冲燕丫头吼什么?”
她抬头直视着大儿子,“她哪句话说错了?你的童生身份不是被革了吗?”
江恒仁被母亲这一噎,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娘,我这不是不是为了考秀才……”
“不是什么?”周氏毫不客气地打断,“你自己不争气,走那些歪门邪道,现在倒有脸在这儿摆谱?”
她转向老爷子,“老头子,燕丫头说得在理。”
“三郎读书是大事,可不能马虎。”
“老大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怎么教得好三郎?”
老爷子闷头抽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屋里只听见烟袋锅子里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
江玉燕轻声道:“爷,我不是有意让大伯难堪。”
“只是三郎天资不错,若因教导不当耽误了前程,岂不可惜?”
她看了眼江恒仁,“大伯若有心教导,平日指点三郎功课也是好的,但先生,还是该找个正经塾师。”
江恒仁额角青筋暴起,却无言以对。
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老爷子终于磕了磕烟袋锅,长叹一声:“罢了,明儿我亲自带三郎去镇上找先生。”
他看了眼长子,语气缓和了些,“恒仁也跟着去吧,你读过书,帮忙看看先生学问如何。”
这场风波看似平息,但大伯心里那口气怕是难消。
不过没关系,反正又不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消息传到大房时,李氏正在拉着给江玉珠梳头。
她手里的木梳猛的一顿,拧眉问:“什么?二房要送那小崽子去镇上读书?”
江玉珠被扯疼了头发,小声“嘶”了一下:“娘,轻点……”
江恒仁踢了踢腿,在炕上躺下:“可不是,非说要请个先生教。”
李氏脸色一变,将木梳重重放在桌上:“二房这是要翻了天不成?”
读书一直都是他们大房的特权,现在连二房都可以去读书了,这叫什么事儿?
再这么下去,他们大房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她转头看向丈夫,眼中满是怨怼。
她本来就对丈夫丢了童生的身份心生不满:“你也是,就这么由着他们折腾?”
“三郎才多大,就急着送去读书,也不怕折了福分!”
江恒仁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妻子:“爹都发话了,我能说什么?”
而且他又不是没阻止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爹?”李氏尖声道,“爹现在眼里只有那个会挣钱的丫头片子!”
“你可是长子,怎么就这么窝囊!”
江玉珠也不由得对江恒仁起了抱怨:“爹,你也真是的……”
“滚一边去!”江恒仁见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这么说他不由得大怒,“这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江玉珠眼眶一红,咬着嘴唇退到一旁。
李氏心里更生气了,自己没本事还凶闺女:“你没本事还不让人说了?”
“珠姐儿马上说亲了,你这个做爹的还把童生的身份给丢了,让珠姐儿怎么在村子里抬得起头。”
“她怎么嫁个好人家!”
“如今二房又要送儿子去读书,珠姐儿的嫁妆怎么办?”
她猛地站起身,拽起江玉珠就往外走:“走,找你爷说理去!”
江恒仁一个激灵坐起来,拉住他们:“你发什么疯!”
接着他有缓和了语气:“你着什么急,咱们大房不是还有二郎吗?”
“以二郎的天姿,这次考试是肯定能考上童生的。”
“二郎考上童生了,离秀才还远吗?到时候珠姐儿就是秀才的妹妹了,这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李氏的脸色缓和了些,就是因为还有二郎在,她才没有跟江恒仁翻脸。
江恒仁又接着说:“再说了我的童生是没了,可我现在闲着在家了。”
李氏眼睛一亮:“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