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檀木窗棂漏进一线天光时,史渊的指尖在拓本上顿住。
三天了。
他没合过眼,案几上堆着的《天机碑》拓文被翻得卷了边,另有一沓泛黄的纸页——那是他登基后命人整理的\"系统日志\",每一页都记着霸王系统激活以来的关键节点:第一次任务触发的时间、突破时浮现的战场景象、甚至连每次获得能力时的具体方位都标得清清楚楚。
\"啪\"。
他将拓本拍在日志上,两者的时间线像两柄对齐的剑,锋刃严丝合缝。
系统激活那日的星象异动,对应着《天机碑》上\"紫微星隐,霸星现\"的刻痕;巨鹿之战幻象出现的方位,竟与碑文中\"北邙山左三十里\"的记载分毫不差。
\"原来从一开始......\"他喉间发涩,指腹擦过日志最后一页的批注——那是他亲笔写的\"天命所归\",墨迹未干时的豪情,此刻却像根刺扎进掌心。
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史渊抬眼,就见赖崇掀帘而入,玄色劲装沾着晨露,腰间影卫特有的墨玉腰牌在暗里泛着冷光。
\"陛下。\"赖崇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个油布包,\"北疆八百里加急。\"
史渊接过。
油布展开是张染着血渍的密报,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黑冥教越境,其术法与朱家祖地祭坛阵纹有七分相似。\"最后还画了个歪扭的符号——正是挽月生前常画在他掌心的镇魂咒。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密报在指缝间簌簌作响:\"黑冥教?\"
\"臣已查过。\"赖崇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铁,\"这教五年前突然冒头,专事阴诡之术,上月在漠北屠了三个边镇,活口说他们......\"他顿了顿,\"说他们祭旗时喊的口号,和陛下登基那日祭坛里的声音像。\"
史渊猛地站起,龙纹黄袍扫落案上茶盏。\"轰\"的一声脆响里,他想起三天前在祖地摸到的朱红玉佩,想起挽月说\"你要面对的不只是人间敌人\"时的眼神——原来那敌人早就在暗处,顺着血脉和咒术的线,缠上了他的江山。
\"传旨。\"他抓起案头玉玺,\"朱家祖地即刻封山,祭坛废墟周围十里设三重岗哨,闲杂人等敢靠近半步,格杀勿论。\"
\"是。\"赖崇应下,却没退,\"陛下,还有......\"
\"说。\"
\"今早子时,守祖地的百户传回消息。\"赖崇从靴筒里摸出块青铜碎屑,\"他们按您的命令挖祭坛地基,挖到三尺深时,底下埋着块刻符文的石板。
撬开后......\"他喉结动了动,\"是个青铜匣。\"
史渊的呼吸陡然一滞。
祖地的月光还挂在檐角时,他已经站在了祭坛废墟前。
新翻的土腥气混着烧焦的木头味钻进鼻腔,几个士兵正围着坑洞紧张张望,见他来,\"扑通\"全跪了。
\"抬上来。\"史渊声音发哑。
青铜匣被托着送到他面前。
匣身布满虫蛀般的纹路,凑近能闻到极淡的腥甜,像是血渗进铜锈里的味道。
他指尖刚触到匣盖,就有股电流般的刺痛从掌心窜到天灵盖——那是霸王系统激活时才有的灼烧感。
\"开。\"他说。
\"陛下!\"随侍的宦官颤声劝阻,\"这东西......\"
\"开。\"史渊重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匣盖掀开的刹那,月光突然暗了。
残卷躺在丝绒衬里上,泛黄的纸页边缘焦黑,最上面一行字却清晰如昨:\"天命锁,锁天命。
启之者得天下运,失命数七。\"
史渊的手指扣住匣沿,指节泛白。
他想起小时候在义军里,老卒们说皇帝是天选之子,命数比山还重;想起登基那日,钦天监说他的命星亮得能压过北斗——原来所谓天选,不过是把命数锁进匣里,用七代阳寿换一世江山?
\"陛下?\"赖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史渊猛地合上匣子,残卷上\"代价\"二字在眼前晃得他发晕。
他转身看向祭坛后的山影,那里曾是朱家祖坟所在,如今只剩几座荒丘。
挽月说的\"局\",原来从他的祖先就开始布了?
深夜的乾清宫格外安静。
史渊坐在龙椅上,青铜匣摆在膝头,残卷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突然,匣身泛起青灰色的光,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你已触及命运边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
史渊猛地抬头,就见一团半透明的影子浮在案前——那是霸王系统的意识,平时只以机械音示警,此刻却凝出了模糊的轮廓,像极了史书中项羽的模样。
\"是否继续前行?\"
史渊望着案头的《大明舆图》,地图边缘沾着北疆的血渍,南京城的标记被他的指痕磨得发亮。
他想起十年前在破庙里,他对着断剑发誓要掀翻元朝;想起赖崇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如今腰上的刀换了三柄;想起挽月最后消散前,用残魂在他手心画的那个咒——那是护他的咒。
\"继续。\"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山。
系统意识的轮廓震了震,消散前留下句话:\"幽冥裂隙,等你。\"
晨雾未散时,赖崇在乾清宫外跪了整夜。
他听见殿内传来甲叶相撞的轻响,接着门\"吱呀\"开了。
史渊披着玄铁战甲站在门口,霸王枪斜挎在肩,枪缨上还沾着昨夜的烛灰。
他低头看向赖崇,目光像穿过十年前的破庙,穿过尸山血海,最后落在赖崇腰间的暗龙令上。
\"若七日内未归。\"他说,\"启动暗龙令,让太子监国,影卫全出,守好北疆,守好南京。\"
赖崇抬头,看见陛下的眼睛里有火,和十年前一样的火,只是这次火里多了星子——像是要烧穿命运的星子。
\"臣领命。\"他说,手按在刀柄上,按在陪着陛下杀了十年的刀上。
史渊转身走向午门。
晨雾里,他的背影越来越淡,只留下战甲的反光,像颗要坠进云里的星。
古道在他脚下蜿蜒,尽头是座被雾遮住的山。
风卷着残叶掠过他的靴底,他听见山的那侧传来隐约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开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