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闭合后的第七日,金陵城的炊烟漫过宫墙时,史渊正站在奉天殿檐下。
他望着穿红着绿的孩童追着纸鸢跑过御道,听着市集里糖画摊前的喧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龙纹玉牌——那温度像块捂了七年的暖玉,烫得人心安。
可这份心安在亥时三刻碎了。
御书房的烛火突然明灭两下,史渊握笔的手猛地一震,狼毫在奏疏上拖出道墨痕。
他刚要唤小太监换纸,腰间玉牌陡然发烫,烫得玄色龙袍都透出焦痕。\"嗡——\"
这不是系统常规的任务提示音。
史渊瞳孔骤缩,分明感受到体内那股自乌江畔便融入血脉的千钧之力在翻涌,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攥住经脉,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他踉跄着扶住龙案,青瓷笔洗\"咔\"地裂成两半,墨汁溅在\"边境安定\"的奏疏上,晕开团狰狞的黑。
\"陛下!\"
门扉被撞开的风卷得哐当响,赖崇玄色披风带起的冷风灌进御书房。
这位影卫之主甚至没来得及摘下面纱,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星夜露水——显然刚从城防司巡查回来。
他快步上前托住史渊手肘,指尖按在其腕间脉门,脸色瞬间沉如锅底:\"系统之力...在乱。\"
史渊咬着牙点头,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曾助他斩旧帝、镇龙脉的霸王之力正像被抽走主弦的琴,音调忽高忽低地乱颤。
玉牌在腰间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他反手按住,却摸到玉牌表面浮起细密的龙鳞纹路——这是三年前融合项羽残魂时才出现过的异象。
\"去取冰魄膏。\"史渊压着喉间翻涌的血气,声音却稳得像块老玉。
赖崇应了一声,转身时又顿住,面纱下的眼睛眯成刀:\"陛下,可需要宣太医院?\"
\"不必。\"史渊扯下袖角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指腹抚过龙案上那道裂成两半的笔洗,\"系统异变...若连朕都扛不住,太医院更没用。\"他抬头时眼底闪过锐光,\"你且说说,今日巡查可发现什么异常?\"
赖崇的手在袖中攥紧。
他本打算等史渊歇下再报,可此刻看着龙案上的墨痕,终是解下腰间牛皮囊,取出卷着的羊皮纸:\"臣今日去了紫金山龙脉余脉。\"他展开图纸,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画着山形,\"原本该沉眠的山体,有三处出现半指宽的裂痕。
更怪的是...\"他指尖点在城郊报国寺的位置,\"那座荒废二十年的古庙里,臣用破妄符探了探,竟有若有若无的咒力波动。\"
史渊的手指在图纸上缓缓移动,停在报国寺那处时,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挽月离开时说的话。
那道白衣身影站在承天门上,袖中桃花被风吹得零乱:\"陛下要面对的,从来不止人间的敌人。\"当时他只当是江湖术士的危言,此刻却觉得后颈发凉。
\"封锁消息。\"史渊突然抬眼,\"龙脉异动、古庙咒力,只你我知晓。\"他抓起朱笔在图纸边缘批注,\"令监察院加派人手,所有封印过邪祟的遗迹,每三日呈报一次动静。\"
赖崇单膝跪地:\"臣这就去办。\"
\"慢。\"史渊叫住他,目光扫过御案上那封被墨汁浸透的奏疏,\"北疆的急报...你看过了?\"
赖崇点头。
那封被压在最下层的文书上,徐达的字迹力透纸背:\"废驿站现异族尸骨百具,尸身皆有玄色符文,与旧帝残魂所携咒印相似。\"
\"今夜子时,跟朕去密室。\"史渊起身时龙袍扫过满地狼藉,\"有些事...得亲自确认。\"
密室在御书房地下,青石板缝里渗着寒气。
史渊点燃龙涎香,盘坐在刻满星图的蒲团上。
赖崇守在门口,玄铁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石壁发颤。
\"运转系统。\"史渊闭眼前低喝一声。
玉牌瞬间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史渊却咬着牙引动体内千钧之力。
他仿佛看见一片血色迷雾,迷雾中浮着北疆驿站的画面:白骨堆成小山,每具尸骨的额骨上都刻着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活物般蠕动,正顺着他的感知线往意识里钻。
\"你以为斩断的是宿命...\"
一道沙哑的低语突然炸响在脑海。
史渊猛地睁眼,额角的汗滴\"啪\"地砸在蒲团上。
他看见密室的烛火全灭了,赖崇的玄铁剑正指着虚空,剑尖微微发颤——显然也听见了那声音。
\"其实只是开端。\"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玉牌\"叮\"地坠地。
史渊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玉牌的瞬间,忽然发现龙纹深处多了道极细的裂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主上?\"赖崇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
史渊将玉牌收进怀中,起身时拍了拍赖崇肩膀:\"去备马。\"他望着密室顶端透下的一线天光,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北疆那处驿站...该去看看了。\"
赖崇没问缘由。
他替史渊系好玄甲带时,摸到对方心口的玉牌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殿外的更夫敲响三更,有夜鸦从宫墙上方掠过,啼声像把生锈的刀,划破了金陵城的安宁。
\"明日卯时三刻,带二十个影卫精锐。\"史渊的声音混在风声里,\"记得...穿便衣。\"
赖崇低头应下,目光扫过史渊腰间那道新添的剑痕——那是三年前斩旧帝时留下的。
此刻剑痕处的皮肤微微凸起,像在呼应某种来自地下的召唤。
宫门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密室门口。
史渊弯腰捡起,借着月光看清叶背——竟有暗红色的纹路,像极了北疆尸骨上的符文。
他捏碎那片叶子,碎屑混着夜露渗进石缝。
\"这盘棋...\"史渊望着漆黑的夜空,声音轻得像叹息,\"还没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