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暗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金蛇,沿着史渊的靴底蜿蜒游走。
玉佩嵌进凹槽的刹那,他掌心的灼痛突然化作尖锐的刺痛,顺着经脉直窜天灵盖——那是种被某种古老存在\"看\"到的错觉,仿佛有双沉睡千年的眼睛正穿透地层,将他的魂魄一寸寸剥开审视。
\"陛下!\"赖崇的喝声裹着风声撞进耳膜。
史渊踉跄后退半步,龙椅的檀木扶手重重磕在腰眼上。
他抬眼便见影卫之主横刀挡在身前,玄色披风因急掠翻卷如鸦翼,刀尖直指地面正疯长的金纹。
赖崇的指节在刀镡上绷成青白,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压得极沉:\"这些纹路...在吸人气。\"
史渊这才注意到自己呼吸发闷,鼻腔里漫开铁锈味的腥甜。
他低头看向地面——暗金色纹路已勾勒出完整的六芒星阵,每根线条都在微微震颤,像是某种古老的脉搏。
阵心位置的雾气突然翻涌,竟凝出幅模糊的画面:血色残阳下,甲胄裹身的将军持戟而立,对面龙袍帝王的冕旒在风中摇晃,背景里的城郭轮廓与今日金陵城惊人相似。
\"那是...项羽?\"史渊脱口而出。
他曾在系统空间里见过霸王的虚影,眼前将军的肩线、握戟的手势,与记忆里的身影分毫不差。
画面里的项羽突然转头,隔着千年雾气与他对视——史渊的太阳穴\"嗡\"地炸开,意识被拽进无边黑暗。
再睁眼时,他站在意识空间里。
熟悉的青铜殿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虚空中的六芒星阵,每道金光都缠着黑色锁链。
正中央的光团里,隐约能看见霸王的轮廓,而在更深处,有团蠕动的黑影在锁链间挣扎。
\"这是天命锁的核心。\"那道带着铁锈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是贴着耳骨震动,\"千年前项羽斩旧帝于此,用自身魂血铸锁。
你以为的系统,不过是锁灵的具现。\"
史渊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
他终于明白为何系统总在他濒临绝境时爆发霸王之力——那不是奖励,是锁灵在提醒他:守锁人,该醒了。\"所以你们等了千年...\"他喉间发紧,\"等一个能承受锁灵的宿主?\"
\"不。\"光团里的霸王虚影开口,声音混着金属摩擦的嗡鸣,\"等的是史渊。\"
意识空间突然剧烈震荡。
史渊踉跄着扶住最近的光链,掌心触及的刹那,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少年史渊在现代图书馆翻到《项羽本纪》时的悸动,穿越前夜他对着星空说\"若生乱世,必做执剑人\"的誓言,甚至穿越后第一次握刀时,刀鞘上龙纹与记忆里六芒星重叠的瞬间——原来从不是他选择了系统,是宿命在千年之前就埋下了线头。
\"陛下!\"
现实中的呼唤像根细针扎破幻境。
史渊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赖崇正半蹲着扶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玄色劲装传来。
影卫之主的额角渗着细汗,眼底是史渊从未见过的慌乱:\"您刚才...眼神空得像没了魂。\"
史渊抓住赖崇的手腕借力站起。
龙椅上的明黄缎子被他的冷汗洇湿一片,再看地面,六芒星阵的金光已淡了些,但那些刻在石板上的纹路,分明比方才深了三分。\"赖崇,\"他深吸口气,喉结滚动两下,\"你可记得三年前我为何坚持重修御书房?\"
影卫之主瞳孔微缩。
当年史渊以\"风水不利\"为由推了旧殿,连参与修建的工匠都被赐了黄马褂封了口。
此刻他望着地面若隐若现的阵图,突然想起那些被秘密处决的元廷降臣——他们临死前都喊着\"金陵王气被锁\"的疯话。\"您...早就知道这里有锁?\"
\"不知道。\"史渊摸出腰间玉佩,玉面还残留着方才的热度,\"但系统总在我靠近御书房时躁动,张半仙说'帝王家的风水局',我便赌这局里藏着答案。\"他将玉佩塞进赖崇手里,\"方才的画面你也看见了,项羽与旧帝决战之地,就是今日金陵。
所谓龙脉,不过是锁旧帝魂魄的锁链。\"
赖崇的手指缓缓攥紧玉佩。
玄铁手套与玉面摩擦出细碎声响,他抬头时目光如刀:\"那系统...\"
\"是锁灵。\"史渊走向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
夜风吹得烛火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六芒星阵上,\"它一直在等我,等一个能同时承受霸王之力与锁灵的守锁人。
而我的使命,不是打天下,是...镇住这即将苏醒的旧帝。\"
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飞了檐角栖鸟。
赖崇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玄色披风在地面铺成暗云:\"那您打算怎么做?\"
史渊望着夜幕下的京城灯火。
远处的秦淮河还亮着灯笼,有商船的汽笛混在更声里传来。
他想起今早路过御花园时,几个小太监蹲在墙角逗流浪猫,想起前日出巡时,卖糖画的老头往小皇子手里多塞了块糖——这些鲜活的、热气腾腾的人间,不该被千年的宿命碾碎。
\"我要让这座帝国真正属于百姓,而不是命运的傀儡。\"他转身时眼底有金光一闪而过,那是锁灵在共鸣,\"赖崇,明日便设龙脉司,归你直接统辖。
调影卫里最精于机关术的,再从钦天监挑几个嘴严的,专门盯着地脉异动和封印修复。\"
赖崇叩了叩腰间的影卫腰牌:\"末将这就去办。\"他起身时扫过地面的六芒星阵,又补了句,\"需要封锁御书房吗?\"
\"不急。\"史渊走到龙案前,提起狼毫在宣纸上写\"封\"字,墨迹未干便重重按了玉玺,\"但今夜...我要再和它谈谈。\"
赖崇的脚步顿在殿门口。
他回头时,看见史渊的身影被六芒星的金光笼罩,像尊被神光照亮的青铜像。
影卫之主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末将在殿外守着\",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史渊摸向龙案下的暗格,取出那卷从不离身的《史记》。
泛黄的纸页翻到《项羽本纪》,他盯着\"天亡我,非战之罪也\"那句,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用朱笔写的批注:\"天若亡我,我便破这天。\"
意识空间再次降临。
这次没有光团,没有虚影,只有那道带着铁锈味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你已触及真相,但选择权在你——继续封印,旧帝永眠,你做千年守锁人;打破枷锁,新纪元开启,但旧帝可能复苏,天下再陷战乱。\"
史渊闭了闭眼。
他想起穿越前在工地搬砖时,总被工头骂\"异想天开\";想起刚穿越时饿晕在破庙,是个卖炊饼的老妇给了他半块饼;想起登基那日,百姓跪在午门外喊\"陛下万岁\",其中有个姑娘举着的花灯,和他现代时母亲送的那盏一模一样。
\"给我三天时间。\"他开口时,意识空间里的锁链突然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回应,\"我会做出决定。\"
窗外的乌云不知何时聚满了天空,第一声惊雷炸响时,史渊正好写完第七道封条。
他将封条贴在御书房门上,墨迹未干的\"七日内不得擅入\"在雷光里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赖崇调度影卫的低喝,而在更深的地下,天命锁的震颤仍在继续,仿佛在等待,等待那个即将打破千年宿命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