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陆承匀听不懂北狄语。
但刚刚沈玉瓷告诉他的占领城池之事,足以让他抛下旧怨,舍去小我,重新立足家国之上。
北狄的士兵蠢蠢欲动,陆承匀攥劲了长枪,主动出击,眨眼间,三颗人头落地。
北狄王自以为是的友好询问被拒之门外,迎接他的是赤裸裸的挑衅,他忽而怒吼一声,驾着白虎转身,再次出战。
大周的士兵在陆承匀身后聚集起来,藏在人流里观望的谢危此刻也站了出来,手握长剑,目光凛冽。
围观的北狄将士也纷纷上了狼骑,聚集在北狄王身后,野兽发出低沉的呼吸声。
塞北的风呜咽着,卷入荒凉而空荡的边关,卷起一片苍凉。
双方对峙着,剑拔弩张之际,忽而闯出一个小女孩。
沈玉瓷瞳孔一震,她看到女孩头顶有一根银色的丝线,她下意识要喊她离开,一支箭羽最先射了出去。
长箭落在女孩面前,她呆了呆,涣散的眼神稍稍清醒了不少,不远处是追来的老妇人。
沈玉瓷抬头看向长箭来源,和收了长弓的谢危匆匆对视了一眼。
她莫名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谢危似乎认出了她。
但很快就被否决,她摇了摇头,不再思考此事。
“王,小女有一计。”
“说。”北狄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但还是回了话。
但沈玉瓷并未立刻回答,她忽然摸了摸白虎坐骑,白虎乖顺地弯下了腰,好让她上去。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纷纷震惊了。
甚至刚刚心不在焉的北狄王也重新审视起她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您不必害怕,我们部落擅长和各种猛兽交流。”沈玉瓷直起身子,和壮硕的北狄王四目相对。
平平无奇的异域女子忽而熠熠生辉起来,北狄王眯着眼打量着她,不怒反笑。
“有意思,雄鹰般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能被北狄王询问名字,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所有的北狄将士羡慕地看向登上白虎坐骑和北狄王平起平坐的女孩。
本来就紧张的陆承匀和谢危一个吃惊,一个阴沉,大周的士兵纷纷望向那道娇弱的身影。
“阿依。”沈玉瓷随便编了个名字,却被北狄王盯得心里发毛。
“北狄的王,奈比海,想必你也听过本王的大名,我承认你拥有和我平等对话的实力,所以我暂且听一下你的想法。”
奈比海坚毅的目光将沈玉瓷打量个遍,“说吧,你有什么法子好叫我北狄收复大周?”
本该剑拔弩张的气势随着女子登上白虎坐骑开始,悄无声息被瓦解。
沈玉瓷扫了一眼脚下密密麻麻的将士,眼里浮现出前几世看到的两国交战死伤无数的惨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王,你也看到了巨坑,那是大周制造出来的怪物,若是能和大周交易得到此物,我们族人就再也不惧大周了。”
“即使近日我等攻占了大周城池,明日他们就会带着这利器夺走我们的战利品,王,再等等吧,不宜操之过急。”
奈比海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炽热的目光渐渐冷却,凉薄的视线夹着上位者的威压,一齐朝着沈玉瓷头上压了下来。
诡异的是,沈玉瓷说的话,大周所有人都能听懂。
因此,所有人都静悄悄的,观望着那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相对峙的王者。
“当然可以,如果你能当北狄的王妃来出谋划策,本王立马撤兵,去大周皇城同他们交易。”
沈玉瓷一怔。
此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是一个新的机会。
只要她去了,就可以避免北狄和大周的交战,更能避免西夏趁火打劫,之后各种数不清的人祸。
她扬起了头颅,看向广袤无垠的的塞北,看向被积雪覆盖一眼望不到头的天际,看向天边攒动的人影。
在这广袤的天地间,那些个人恩怨似乎渺小不可视。
忽而之间,她笑了,她回望了一眼谢危,随后同北狄王奈比海点了点头。
“好。”
紧接着,北狄的士兵发出尖锐的欢呼声,大家簇拥着白虎,缓慢撤退。
大周士兵都懵了,没看懂这一幕。
站在人流里的谢危蹙起眉头,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渐渐远去。
陆承匀手握长枪,在北狄将士彻底退出塞北的城墙后,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
大周的士兵顿时一阵嘈杂,分不清是劫后重生还是生死未卜,总之每个人看起来忧喜参半。
沈玉瓷看着身后化成一个点的塞北边关,心道,若是此去促成大周和北狄的往来,身在大周的家人们可以过很久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了吧。
北狄王身形雄壮,沈玉瓷立在他面前不过堪堪抵达胸口,她不喜欢仰着头看别人,索性看向了更广袤的冰原。
平稳的塞北除了需要抵御天灾之外,还需要提防野兽。
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提防人,因此当北狄的将士簇拥着撤回他们的领地的时候,暗处袭来冷箭。
走在最末的北狄士兵悄无声息毙命,沈玉瓷最先发觉,她屏住了呼吸,却被北狄王察觉异常。
“怎么了?”奈比海身材魁梧,心如发细,光是从人的呼吸就能察觉异常。
沈玉瓷连忙平复呼吸,镇定下来,若无其事道:“有些冷了。”
奈比海将腰间的狐皮扯了下来,兜头给她盖上,瞬间将风雪挡在外头。
蒙在里面的沈玉瓷心里莫名一慌,连忙将头拔了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天空中落下了无数箭雨。
“敌袭——!”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北狄的士兵连忙散开,敏捷地躲避开攻击。
“抓紧了。”奈比海剐了他一眼,驱虎以迅雷之势朝空无一人的冰原上奔去。
越是空旷的地方,越是无法藏身,既是暴露也是一种示威。
当众人跑出一里地的时候,箭雨终于停了。
藏在暗处的人迟迟不肯现身,沈玉瓷却想到在谢危刚刚动身去塞北的时候,她曾看到谢危去信给潜伏西夏的青砚。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刚刚袭击他们的就是从西夏赶来的青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