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紧锁,“禀太皇太后,江姑娘病体未愈,微臣即刻为她施针。”
“那快些!”太皇太后一听,声音带着急切。
林太医转向还跪在地上发抖的桑若,“去把江姑娘的药温上一碗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桑若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冲出了西暖阁。
太皇太后紧紧盯着江晚卿苍白如纸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扶手。
林太医将江晚卿扶正后,从药箱中拿出金针,她百会穴前、后、左、右旁开一寸处,迅速刺入。
片刻,江晚卿悠悠转醒。
“林太医?”她意识渐渐回笼,目光转向一旁的老妇人,“有劳林太医为这位老人家诊治,方才在台阶处,老人家不慎摔伤了脚踝……”
林太医闻言,并未有所动作,而是恭敬地转向太皇太后,垂首等待示意。
太皇太后脸上浮现慈和的笑容,带着一丝歉意,“原是哀家的错,未曾表面身份,方才扭伤了脚腕,此刻倒觉松缓了些,就劳烦林太医瞧瞧吧。”
“是,太皇太后!”林太医躬身上前。
江晚卿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老妇人,整个人彻底僵住。
她挣扎着要起身,“臣女不识太皇太后,怠慢失礼之处,请太皇太后轻饶臣女!”
太皇太后连忙出声阻止,“快坐着,好孩子,自己还病着,又为搀扶哀家耗尽了力气,何罪之有?快坐稳了,莫要再动。
““谢……谢太皇太后恩典。”江晚卿惊魂未定,心口仍在狂跳,只是虚虚扶着扶手坐在太师椅中,并不敢依靠在椅背上。
此时,殿门被推开。
走在最前头的竟是萧祁。
一进门,萧祁便开了口,“皇祖母回来怎不说一声,朕好去宫门口迎接。”
江晚卿刚刚坐稳,又连忙虚弱地起身,见礼。
太皇太后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丝责怪,“都说了让你坐着。”
她瞥见萧祁身后,端着药碗的桑若,“还不快将你家姑娘扶起来!”
“是,太皇太后!”桑若将药丸放在高几上,将人扶坐回椅子上。
萧祁看了眼江晚卿,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这脸色怎么比刚才还差了,却并未开口询问。
“皇祖母怎来了西暖阁?”萧祁撩起衣袍,在江晚卿对侧坐了下来。
“还不是哀家方才崴了脚,这姑娘心善,便将哀家带到了此处。”
萧祁眉心拢起,语气急促,“怎会伤了脚,伺候的人都去了哪?”
此时正好林太医诊治完毕,“禀陛下,太皇太后并无大碍,亦未伤及筋骨,这几日静养即可!”
他方才诊治时,发现太皇太后别说是脚踝受伤,就是裤脚连尘土都未沾染分毫......
萧祁眼中翻涌着阴翳,怒声吩咐,“陈泰去查一下,今日伺候皇祖母的人,敢擅离职守!皆去慎刑司领罚!”
“奴才这就去!”
太皇太后摆手就要阻止。
萧祁再次开口,语气强硬,“皇祖母,此事绝不能轻易翻篇,若不严惩,下次还不知会生出些什么事来!”
自己种的因,苦果也要自己吃,太皇太后轻叹一息,“其他人你带走便带走,葛嬷嬷哀家带回宫自行处置。”
江晚卿在一旁听着祖孙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
萧祁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包括将兰曦公主秘密暗杀一事......
这也是她偶然得知来的。
“好。”萧祁答应得痛快,目光扫过正在喝药的江晚卿,“江姑娘身子似有不适?”
江晚卿将最后一口药汁咽下,还未开口。
太皇太后接过话,“为了扶哀家,耗尽了力气,昏睡了过去,林太医为她施了针才醒过来。”
萧祁眼中那点温色,在太皇太后话音落下时,褪得干干净净,“皇祖母先回宫歇息,朕改日再去探望您。”随即对陈泰道,“速速备顶软轿,送太皇太后回宫。”
“是。”
直到陈泰再次返回前。
暖阁内,只有太皇太后和萧祁的交谈声。
江晚卿只微微垂眸在一旁听着,却觉着后背发凉,想让桑若拿条毯子来。
又想着,待太皇太后和萧祁走了再说。
太皇太后也没问江晚卿在宫里待多久,走前扯着她的手道,“没事就来慈安宫看看哀家。”
江晚卿乖巧应下。
将人送走,她回身往内室走去,对桑若吩咐道,“拿条绒毯来,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冷得紧。”
萧祁冷言冷语地讥嘲着,“在紫宸殿里不还是能耐得很!气势昂扬地要出宫,朕看你这般模样,怕是未到家,便会孱弱地昏死过去!”
江晚卿被他的话刺得一颤,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几个字,“方才,确实觉着身子已大好......”
萧祁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下压,“忘记元彻所说了?蛊虫自身体强行剥离,这是非人能承受的痛苦。”
“你当是寻常风寒,静养几日便能活蹦乱跳?”
“确定回府你还能如此静心养病?”
面对萧祁一连串的逼问,江晚卿一时语塞,连半句话也答不出来。
他说得对!
江家,一团子的乌糟事,她如今这身子回去,还不得被生吃活剥了!
萧祁见她把唇瓣咬得发白,心底泛出丝丝麻麻的涩痛。
真是让她一次次要回府的话,气到失去理智,不然怎能对一个尚在病中的弱女子如此步步紧逼。
他到底还是软了话头,“别再胡思乱想,好好将养着,十日后,让你归家,可好?”
是试探询问的语气,还带着温淳的尾音。
江晚卿觉得自己本十分委屈的心,就被他这一句话瞬间哄好。
十日后,恰巧在小年之前。
她极感激萧祁的体贴,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眉眼弯弯,“好。”
这乖软的模样让萧祁的心不由软得一塌糊涂。
方才因她执意要走而郁结在胸口的闷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因为用力点头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脆弱又惹人怜惜。
对他全然依赖信任的神情,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他的心头,留下难以言喻的痒意和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