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的骑兵如黑潮般涌向山隘,马蹄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曹仁眯起眼睛,数清了最前排的十二面将旗——西凉名将几乎倾巢而出。他嘴角微微抽动,袁昊这厮倒是会挑地方,这道山隘确实是韩遂进攻的必经之路,却也是最难防守的死地。
“弓弩手准备!”曹仁高举令旗。三百名曹军弓箭手排成三列,这是他们全部的远程力量。箭囊里的箭支参差不齐,有的甚至羽毛脱落,但持弓的手却稳如磐石。
大地开始震颤。西凉铁骑进入三百步距离时,曹仁猛地挥下令旗:“放!”
箭雨腾空而起,稀稀落落地落入冲锋的骑兵群中。效果微乎其微,只有七八骑倒下,但曹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韩遂轻敌。
“再放!”第二波箭雨更显凌乱,甚至有箭矢在半途就无力坠落。西凉军中爆发出一阵嘲弄的呼啸,冲锋速度骤然加快。
“撤!快撤!”曹仁突然高声大喊,声音里刻意掺入惊慌,“全军撤退!”
曹军顿时“溃不成军”,士兵们丢盔弃甲,争相往山隘后方逃窜。这演技逼真得连曹仁自己都差点信了——一个年轻士兵甚至故意摔倒在泥坑里,爬起来时满脸是泥,活脱脱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韩遂的前锋骑兵见状,发出胜利的嚎叫,毫不犹豫地冲进山隘。曹仁跑在“溃军”最后,回头瞥见西凉骑兵已经全部进入隘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绊马索!”他一声暴喝。
山隘两侧突然竖起数十面曹军旗帜,埋伏已久的士兵拽起预先埋设的绳索。最前排的西凉骑兵顿时人仰马翻,冲锋阵型大乱。与此同时,于禁率领的五百精锐从侧翼杀出,清一色打着袁军旗号!
“袁氏背信!诛杀韩遂!”于禁振臂高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这一嗓子如同冷水入油锅。韩遂中军明显骚动起来,曹仁甚至看到主帅旗下的老将猛地勒住战马,一脸惊疑不定。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让韩遂以为袁昊故意设下陷阱。
“杀!”曹仁拔出佩剑,原本“溃逃”的曹军瞬间转身反击。那些丢在地上的“盔甲”下,赫然藏着削尖的木桩和浸油的麻绳。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西凉军前锋在山隘中挤作一团,被曹军用简易的拒马和火攻截成数段。于禁的“袁军”更是直插韩遂帅旗所在,逼得老将连连后撤。
“报——袁军主力动了!”了望哨突然高喊。
曹仁抬眼望去,远处袁军大营尘土飞扬,大队骑兵正疾驰而来。袁昊终于坐不住了——韩遂主力被牵制在此,正是他出击的绝佳时机。但曹仁知道,没有充足箭矢的袁军,就像拔了牙的老虎。
“传令于禁,按第二计行事!”曹仁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狞笑道。
于禁接到命令后立即变阵,五百人突然调转方向,不再追击韩遂,反而朝着袁军来援的方向迎去。在双方即将接触时,他们齐刷刷扔掉袁军旗帜,露出底下的曹军标识,然后“仓皇逃窜”。
这一幕落在韩遂眼中,就是“袁军伏兵见主力到来,急忙隐藏身份撤退”。老将军气得胡须直颤:“好个袁本初!竟想连盟友一并吃掉!”
“主公快看!”副将突然指向袁军后方,“他们的弓弩手没带箭囊!”
韩遂眼中精光暴涨,瞬间明白了什么,仰天大笑:“天助我也!全军听令,先诛伪君子,再杀真小人!”他竟然调转枪头,率主力直扑袁昊而去!
曹仁在山隘上看到这一幕,长舒一口气。计划成了!现在该是——
“将军!西面又来一支军队!”哨兵惊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曹仁转头望去,只见西面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生力军,约莫五千人,清一色白衣白甲,在烈日下耀眼夺目。
“是马腾的残部!”曹洪失声叫道,“他们怎么……”
曹仁的心沉到谷底。这支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行军诡谲,竟绕到了战场最关键的侧翼。现在曹军前有韩遂与袁昊混战,侧翼有马腾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收拢部队,抢占那个高地!”曹仁指向不远处一座小山包。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让三家互相消耗。
硝烟散尽的战场上,袁昊的佩剑“当啷”一声掉在染血的地上。这位四世三公的贵公子瞪大眼睛,看着曹军士兵押解过来的俘虏——那是韩遂的副将,此刻正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尘土中。
“这……这不可能……”袁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目光扫过战场,曹军的简陋旗帜竟插在了本该由袁军占领的高地上,而更远处,西凉骑兵溃逃掀起的烟尘还未散尽。
曹仁擦着染血的长剑走来,铁甲上布满刀痕却意气风发:“袁将军,幸不辱命。”
“你们怎么做到的?”袁昊突然抓住曹仁的臂甲,指甲几乎要抠进铁片里,“韩遂有两万大军!马腾的狼骑更是……”
“报——!”一名袁军斥候飞马来报,声音因惊骇而变调,“禀主公,曹……曹将军的部队用火攻截断了河谷,韩遂大军被拦腰斩断!于禁将军率五百人就……就击溃了西凉中军!”
袁昊踉跄后退两步,华贵的披风拖在血泥里也浑然不觉。他忽然发现,那些往日被他讥笑为“布衣兵”的曹军士卒,此刻眼中都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斗志。他们手中的兵器虽然简陋,却沾满了西凉精锐的血。
“曹子孝……”袁昊的喉结上下滚动,“你早知道马腾会从侧翼突袭?”
曹仁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仰头饮下混着血丝的清水:“末将只是注意到,袁军的弩箭在辰时三刻就射尽了。”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抽在袁昊脸上。他精心打造的钢铁洪流,居然被这个出身寒门的将领看穿了命门!更可怕的是,曹仁不仅看破,还反过来利用这点设下杀局——先是佯败诱敌深入,再以火攻截断河谷,最后用袁军丢弃的弩箭反杀西凉骑兵……
“袁将军请看。”曹洪突然拖来一个挣扎的俘虏,“马腾的谋士成公英。这厮想烧粮草时被我们拿住了。”
成公英抬头啐了一口血沫:“要杀便杀!只恨我家主公没看穿曹仁的诈败之计!”
“诈败?”袁昊猛地转向曹仁,瞳孔剧烈收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支“溃逃”的曹军,那些“偶然”落在西凉军后路的火把,全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曹仁平静地擦去剑上最后一丝血迹:“兵者,诡道也。”他抬头直视袁昊,目光如炬,“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潼关的防务交接了吗?”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披着华贵战袍却心神俱震,一个穿着简陋铠甲却锋芒毕露。远处,曹军士兵正在收缴西凉军丢弃的装备,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像是为这场实力逆转奏响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