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进殿的时候乌止的脸色并不好,沉静如水的眸子中含着隐隐的压迫感。
起初,太医只想着一个幽禁的嫔妃能有什么好脸色,并没有深思。
可当太医将手搭在乌止的脉搏上,一个呼吸之间,太医的脸色就变了。
太医欢喜地抬眸,刚想报喜,就撞进乌止黑沉沉的杏眸中。
“娘……娘娘。”
乌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医,这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太医舌头打结。
眼前这位乌嫔娘娘,不仅知道自己怀孕了,似乎还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怀孕了。
乌止示意香痕递上一个香囊,里面不是沉甸甸的银锭子,而是一摞又一摞的银票。
“本宫身在囹圄,处境艰难,若是本宫有孕的消息传出,恐会搅得皇宫都不得安稳。太医,你懂我的意思吧。”
太医当然懂,只是他看着手中的荷包,若是他撒了谎,那欺瞒的可是皇上。
欺君之罪,他有命挣钱,没命花钱啊。
乌止似乎看出了太医的为难,从一旁的盒子下面拿出了一封手书,“将这个交给为公书院的乌行大人,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太医颤颤巍巍不敢接。
一旦接下来,就意味着他要替乌止做事了。
“太医在宫中当差多年,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清楚,本宫不会言而无信,让太医有性命之忧。
可若是太医执意将此事上报,往后若是皇嗣有什么事情,太医您,可逃脱不了责任!”
利诱带着威逼。
乌止看到太医抖得更狠了,使劲咬了咬牙,接过手书:“下官希望娘娘不要食言,至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下官不清楚。”
太医走后,墨影皱眉骂道:“这太医是怎么回事,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乌止也觉得有问题。
太医那副神色,明摆着不是被她说服,而是不得不向威胁低头一样。
与此同时,荣华轩。
另外一个太医正在给姜婕妤把脉。
姜奚若皱眉,给宫妃把脉,向来是尚药局的事,怎么今日换太医来了。
这么想着,她也就问了出来。
太医笑呵呵道:“尚药局的药材出了点问题,姜尚宫整理药材呢。”
说着,手已经搭上了姜奚若的脉搏,片刻后,太医起身跪地,一脸欢喜道:“恭喜姜婕妤,您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姜奚若愣住,一双丹凤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直到整个荣华轩的宫人都跪下来恭喜,姜奚若才回过神来,掌心下意识贴上了小腹。
她,有孩子了?
……
姜婕妤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
这个消息自然是要上报给慕容奕的。
可慕容奕只是愣神了一瞬,就让人退下了。
报喜的小太监还等着赏赐呢,可就这?
李中看出慕容奕情绪不对,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人赶紧下去。
慕容奕心情这会儿有点奇怪。
他既然宠幸了姜奚若,那姜奚若有孕也在情理之中。
再加上妃嫔有孕,他这个皇帝该开心的。
可他现在没有半分开心的心思,只想着要是乌止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样。
以及姜奚若现在有孕,不就证明他之前为乌止守身如玉,白守了这不是。
李中弄不明白慕容奕的情绪,只想着该怀孕的不能怀,不该怀孕的却是怀上了。
造化弄人啊。
不过嫔妃有喜,按例是要封赏的,再受宠一点的,晋位份也是常有的事儿。
眼看着慕容奕没往这方面想,李中还是提醒了一下。
慕容奕如梦初醒,沉思片刻之后道:“姜婕妤性情柔淑,侍奉有功,封为四品昭仪吧。”
凤极宫。
听着太极殿传来的封赏,皇后轻轻勾唇,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是第一次皇上封赏嫔妃,皇后心中不觉得难过。
她等着呢,等着姜昭仪爬的越高,摔得越惨。
……
映绿来鸾极殿送东西的时候,侍卫的态度变了许多。
其中一个悄悄对着映绿道:“映绿姑娘,往后找个没人的时间来,上面下了命令,幽禁的嫔妃是不能与外人见面的。”
映绿无功而返,却又不太甘心,她干脆回到敬事房,将宫中的事情和她的发现全都写在一张纸上,再一次来到了鸾极殿。
塞了锭银子给送膳的太监,侍卫就眼睁睁看着小太监一手提着膳盒,另一只手拖着巨大的包袱进了鸾极殿。
香痕在包裹中找到了映绿的信,第一行就是姜奚若怀孕的事情。
乌止一听,平淡的神情忽然显出一抹怔忪。
故事主线越来越不对了。
姜奚若是半年后才侍寝,侍寝之后快一年才怀孕。
好在姜奚若现在怀孕,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
外面越闹腾,她这里越安稳。
剩下的内容,香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娘娘,映绿说宁婕妤的身边,有一个酷似薛垚的人,她比对了鞋子的磨损和大小,和薛垚的一模一样。”
乌止骤然抬眸,“你说什么?”
……
夜晚,乌止躺在床上睡不着。
翻来覆去想着映绿传递进来的消息。
薛垚不是被送出宫了吗,为什么会在宁七叶的身边?
这件事是慕容奕亲自吩咐人去办的,是乌行把人送走的。
再怎么样,薛垚也不会出现在宁七叶的宫中才是。
可如果不是薛垚,那为什么两人的足迹甚至连鞋子的磨损程度都差不多。
乌止还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宁七叶解开镯子的秘密时,她怀疑是巧合,就是因为薛垚不在皇宫了。
如果薛垚留在了皇宫并且到了宁七叶的身边,那镯子的事情就解释通了。
乌止越想越气,早知道薛垚会背叛她,她当初就该直接让乌行弄死算了。
更让乌止觉得蹊跷的事,慕容奕吩咐人办的事情,竟然有人可以偷龙转凤,将薛垚留了下来。
这人,是皇后吗?
皇后借着宁七叶的手对付她?
可除了皇后,谁还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调动宫中的关系?
贤妃?
应该不会,虽说贤妃嫌弃她带坏了大皇子,可还没到要弄死她的地步吧。
想着想着,乌止腹中翻涌,恶心感再次袭来,她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对着痰盂干呕起来。
寝殿内黑漆漆的。
乌止吐了两口,头脑发晕,想要拿一旁的茶水漱口,可却不小心将茶杯扫落在地。
瓷盏碎裂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脆。
乌止小声惊呼,害怕吵醒隔壁的香痕和墨影。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影闪到乌止的身边,在乌止惊呼出生之前,捂住了乌止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