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偏过头不去看卫渊，眼睛望向虚空某处，声音嘶哑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他在当苍尧之前，就已经身不由己，贱命一条。
卫渊的声音冷了下来，“确实，从你蓄意伤害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错上加错，无法挽回了。”
“我既当过你的师父一回，这一次，就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规训与惩戒。”
卫渊握住破妄剑，抵上了魔君的心脏。
魔君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片刻后，却等来了卫渊冷不丁的一句问话。
“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魔君难得有些恍惚，说出了那个许多年都没人再唤起过的名字。
“陆尧、我叫陆尧。”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江尧才对……可江肃从来都没有在族里承认过他这个儿子。
从十几岁时江肃找过来前，他一直是跟着母亲在外讨生活，也自然跟着她姓陆。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愿意当江尧。
当陆尧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好歹有母亲在身边。
当苍尧的时候……更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了。
咒术反噬侵蚀着陆尧破败的身体，他强行压下喉咙溢上来的鲜血，断断续续冲卫渊道：
“江心的魂魄，我、我藏在了魔殿的王座暗格下……”
也许是想到了被折磨得早逝的母亲，陆尧终究是没对江心的魂魄下手。
卫渊一愣，就见陆尧突然大口大口往外吐血。
他定定地看了卫渊一会，什么都没说，最后解脱般地合上了眼睛。
仅剩的一丝气息也断了。
苍崖愣愣地注视着那具浑身冒血、气息全无的躯壳，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卫渊嘶哑的一句话，把他唤回了神。
“他去了，用了心魔引那样的咒术，本就活不长。”
苍崖与苍颉的神色暗淡了下来，卫渊也一时沉默。
人死如灯灭，无论陆尧此前有何苦衷，以至于要走上这样的一条不归路，卫渊都没精力去探究了。
他燃起火，把陆尧留下的躯壳烧得一干二净。
有眼尖的修士瞧见了这一幕。
亲眼看见魔君被火燃尽，早已欢呼着奔走相告。
一时间，魔君陨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战场。
魔族之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全都一脸死寂。
来不及跑掉的魔修被士气大涨的正道修士一剑削掉了脑袋。
大势已去。
魔族这边死的死、残的残，苍颉与苍崖也领命前往魔殿清扫余孽。
天边开始蒙蒙亮，卫渊朝徒弟吩咐了几句，接着打横抱起叶辛信步走了出去。
没了那团黑气的遮挡，他的动作一览无遗。
所有人的眼神都若有若无的飘落到卫渊，以及怀里抱着的叶辛身上。
卫渊一言不发，也没有要交代的意思，身影很快消失在空中。
等他彻底走后，场上的人才敢开始窃窃私语，尤其是那些小辈。
她们面面相觑：“是错觉吗……天衍道君怎么对她这么亲密。”
“还亲自抱着她……”
不远处，沉静秋瘫软在地，抓着蒙诏的衣摆，庆幸道：“没死、没死。”
刚才她的神识清楚感受到了小师妹均匀的呼吸。
庆幸完，沉静秋又有些后怕，忍不住跟大师兄吐槽：
“刚才我探出了一缕神识被道君发现，他扫过来的眼神好可怕！”
好在他看了沉净秋一眼，好像认出了她的身份，才没有做什么。
沉净秋拍拍胸脯暗自庆幸，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不对，那是咱家的小师妹，他一声不吭要把师妹带到哪里去？！”
蒙诏默默叹气，一时头痛欲裂。
……
叶辛一觉醒来，下意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伸到一半，牵动到了后背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
气氛有些不对，叶辛懵懵的一回头。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与她对视。
莫青阳双手一拍，兴奋地说：“师父果然料事如神，小师妹真的在一刻钟之内醒来了！”
齐修：“小师妹躺着吧，难得受点伤。”
沉净秋：“……唉。”
她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心事重重。
蒙诏惯例不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叶辛。
叶辛被所有师兄师姐盯着，一时间后背发寒。
她想起了昏倒前的场景，再发现自己身处青衡殿，心里一惊：“我怎么在鬼谷仙宗？”
“你当时受伤昏了过去……接回鬼谷仙宗躺了三日才醒。”
齐修解释时，特意隐去了那位送小师妹过来的人。
不怪他，当时自称天衍道君的男修，横抱着叶辛出现在鬼谷仙宗门口时。
掌门、师父、还有他跟莫青阳，几个人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要不是师父认出了天衍道君的声音，齐修还真的不敢相信，眼前一脸珍视地抱着自己师妹的男人，居然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剑尊。
甚至一路上他不想劳烦道君，提出要接手把叶辛抱过去时，也被道君淡然拒绝。
于是几人就这么看着天衍道君全程不撒手，直接把他们的小师妹抱进了青衡殿的偏房内。
为了避开叶辛后背的伤势，还特意调整成侧姿，小心地给她掖好了被以后才放手。
这事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齐修根本说不出口。
叶辛听到三师兄提起她的伤，摸了摸后背，感觉伤势已经开始愈合了。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来时特地穿了软甲，脖子里面还戴上了之前太初神宗送来的项圈，这防护力是一等一的好了。
再加上她丹体双修的体格……没想到这样都还会被人刺伤，还昏了三天。
叶辛心里一阵后怕，这要是当初没点防护，可能就得被扎个透心凉了。
“战况怎样了？魔君呢？”
叶辛把视线移到参与这场战的大师兄跟二师姐身上。
期待她们能详细说说她昏迷后发生的事。
沉净秋却一脸古怪，“要不你去问问当事人吧？”
叶辛：“啊？”
这是什么意思？
恰巧这时，青衡偏殿的门被推开，叶辛隔着师兄师姐们的身影望过去。
就见门边站着一个平日绝对不会在这见到的、出乎意料的人物。
“卫渊？！”叶辛失声喊了一句。
她十分震惊，所以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师兄师姐发现她熟稔的直呼天衍道君的名讳后，都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下。
卫渊身后，又进来一个人。
凌霄真人在门边眼神幽幽地注视着叶辛，不咸不淡道：“醒了？”
“醒了你们就聊去吧。”
沉净秋几人见到天衍道君走近，下意识挺直了腰杆，行了礼后就忙不迭地退出了房间。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叶辛：“……”
完了。
东窗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