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大街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吵闹声,在原本寒冷的天气,大伙却出了一身汗,
两个裹着破旧衣裳的夫妻俩随着人群往前挤,前面的孙老汉开路,后面的他媳妇高翠花紧紧跟着,小心护住篮子里面的鸡蛋。
一家人的嚼头都在里面,马虎不得。
刚下过雪的集会上泥泥嚓嚓。
翠花看着鸡蛋,好几次想开口,都被拥挤的人流打断了。
好不容易挤到一处空地,她眼巴巴道:“他爹,大过年的,要不给巧姐儿截块布吧?”
前面的孙老汉正喘着粗气,在被人群推搡着走,闻言喊了声:“败家娘们,去岁的衣服改改得了。”
翠花闻言急了:“过了年,就要送巧姐儿出门子,再说,布都烂完了,再补也不成个。”
闺女一辈子就一次,这么打发,反正自己不会应他!
孙老汉没说话,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他爹!”翠花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
“不行!鸡蛋换了钱,刚好够夏夏抓药,再说之前欠李郎中的钱还没还。”
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打小就跟着她娘操持家事,没享过一天清福。
孙老汉也想给闺女做衣裳,陪送个好的木箱子,但到底人命要紧,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实在没有多余的闲钱。
本来打柜子的钱都攒出来了,样式老两口早就在心里定好了,但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过了年,闺女就要出门子,所以大雪刚停,孙老汉就急忙带着儿子上山捡柴火换钱。
天冷得很,这会子没什么人出门,雪有些厚,草鞋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啊!”忽然,老二孙凳子惊叫一声,在寂静的大山里吓了几人一跳。
“吓死老子了,老二你多大个人嘞,能不能稳重点。”
“爹,水里有个麻袋。”他眼露惊恐:“还在动嘞。”
等几人捞上来打开一看,是个小媳妇,这下子可把大伙吓得不轻。
“造孽啊!”老大孙祥面露不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媳妇,好好的人遭了害。
孙老汉颤颤巍巍伸出手,随后,他松了一口气:“还有气,老三。”
他微微错身,下巴一抬,示意老三背上。
老三摇了摇头,忌惮瞅了两眼,赶紧躲到两个哥哥身后。
“我不背,万一是山里的妖怪假装的,害了人咋整。”
孙老汉“啧”了一声,抽起地上的一根木棍作势要打:“你小子皮痒了,敢跟你老子叫板。”
最终,兄弟三个轮流把人背回家,当时还把家里人吓了一跳。
奇怪的是,这姑娘瞅着浑身没什么伤,但人就是不醒。
花了几个铜板,找了隔壁的土郎中。
后来,郎中抓了药,老两口一想,前面铜板既然花了,后面自然也就掏顺手了。
就这样,汤汤水水喂了好多天,手中的铜板越给越多,在孙老汉两口子快撑不住的时候,人终于醒了。
这一折腾,把本就不多的家底折腾了一半,家里的上下十几口子虽然不说,但老两口也知道他们心里有怨气。
但是钱已经花出去了,再说啥都晚了。
有时候话赶话,脾气上来就急了,一大家子因为夏夏这事吵得面红脖子粗,有时候还抱怨上看见麻袋的小儿子。
但谁也不舍得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大冬天往冰天雪地里扔。
荒年也就算了,现在好歹还有口清汤。
最后,人是醒了,却只记得自己叫夏夏,其他的一概不晓得。
人来人往,捂着铜板的孙老汉想得太入迷,撞到人了才回神:“对不住。”
“先把鸡蛋换了再说。”
就这样,老两口卖了鸡蛋。
岂料,走到布庄,高翠花停了一下,孙老汉眼看就要发作,但高翠花却一点不等人,二话不说直接往里钻。
“哎,你~”孙老汉眼看拗不过她,只得背着手,不情愿地跟了进去。
进了门,李翠花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越看眼睛越亮。
“他爹,给闺女截块红布吧。”高翠花蹬鼻子上脸。
孙老汉闻言虎目一瞪,嘴巴长得老大:“我滴个乖乖,你当她爹地主老财。”
高翠花没管他,直接问店里伙计:“这个几个钱?”
临了,孙老汉只得掏出皱皱巴巴的布包,小心翼翼卷开一层又一层,把里面的铜板数了又数,给出去二十多个,却怎么都不愿意扯红布。
无奈,高翠花磨了半天嘴皮子,又顺了个红布条。
出了门,孙老汉虽然还是强撑着个脸,但翠花知道他心里其实挺乐意的。
两人还没过桥,就发现村子里比往常热闹。
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围在一起纺线拉家常。
“孙嫂子,你家那个亲戚可了不得,上一趟山就碰见了撞死的野猪。”
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孙家人对外称夏夏是远方来投奔的亲戚。
“娘哎,值老鼻子钱了吧?”王嫂子顺手用袖子蹭了一下脸上。
“那可不是,托吴猎户卖的,给的是银星子。”
“啊?”高翠花摸不着头脑。
老两口带着疑惑进了门,院子里面孩子们一起闹。
“奶,夏夏打了个大野猪!”
高翠花吃了一惊:“人没事吧?”
“没事,夏夏说那猪是自己撞死的。”正在一边大儿媳妇一边在给儿子擦屁股,一边搭话。
还有这好事,孙老汉裂开嘴乐了,高翠花撇了撇嘴,这会子憋不住了吧,可算有由头。
给闺女买布这事,老头子也只是嘴上唠叨唠叨。
到了堂屋,夏夏拿出来一角银子递给老两口。
“这是?”
夏夏笑道:“这段时间麻烦孙大伯,孙大娘了,为了我的病,大伙也是操碎了心。”
她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腼腆的姑娘道:“我的命是您二老救的,所以椿芽就是我妹妹,眼看她要出嫁,这些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丫头置办点嫁妆...”
高翠花有所动容:“这怎么使得。”
别个不清楚,他们家清楚得很,夏夏除了那身衣裳,也就剩个人了,好不容易手上有点...
眼看他俩拒绝,夏夏把银子放到供桌上。
旁边儿子媳妇们神色各异,不少人的眼睛直往桌子上瞟。
她转移话题:“对了,吴老哥今天给我说,他家山下的小木屋没人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先借我...”
还没等夏夏说完,高翠花急了:“那怎么能行,周围连个人家都没有,还挨着山,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