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平时话少,但谈到虞大夫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且话里话外满是羡慕与向往。
虞?不能细想,一想脑袋中针扎一样疼,夏夏心道不好,连忙停住了,看了看窗外。
刚进门的高翠花听到夏夏打听虞大夫,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病,笑着安慰道:“妮子,你别害怕,不是失魂症,没这么严重。”
孙家人把夏夏接出来之后,路过庙门口,迎面走来一个脸色灰白的疯子,嘴里嘟囔着什么,还撞了巧姐儿一下。
“失魂症!”有人看见立刻尖叫着喊了出来。
引起了好大一场恐慌,所幸当时寺庙里的师傅主持大局,把人弄走了。
直到这时孙家人才知道消息,原来顺子和槐花是得了失魂症,至于具体是怎样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
听得高翠花心惊胆战,恨不得当场逃离,到现在才缓过来。
“可怜了娘俩,要早知道能治,就去庙里了。”秀兰怅然若失道。
“奶,失魂症是什么?”
虎子一瘸一拐进来,刚回来就被他爹收拾了一顿,这孩子不记仇,屁股还没好,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去,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对了,你小姑呢?躲哪去了。”
高翠花比儿媳妇想得远一些,既然大家害怕,说明这病不一般,很可能还传染,看来这段时间最好老实在家待着,等镇上太平了再说。
虎子趴在床沿上摇了摇头。
秀兰闻言眨了眨眼睛,一言难尽道:“在我房里,打从回来就一直哭,哭完说累了,还睡着呢。”
她眼里盛满了担忧,那丫头睡得太久了。
高翠花没听出话外音,一下子不乐意了:“像什么话,多大个姑娘了。”
马上就要出门子,她是这也担心,那也害怕,恨不得自己跟着她去,生怕哪个没安排清楚,自家闺女犯了忌讳,在婆家受委屈。
夏夏感觉浑身没有不利索的,头也不疼了,她起身准备告辞:“嫂子,大娘,我没事了,先回去了。”
岂料秀兰一本正经道:“那恐怕不行。”
“啊?”
高翠花解释道:“你屋里进贼了,也不知道哪个遭瘟的,得亏吴小子上山路过。”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老天爷,门破了这么个大洞,呼呼往里灌冷风,里面乱七八糟,篱笆墙让人压塌了一半。”
也幸亏人不在。
“奶,三叔说是妖怪。”虎子煞有其事。
这倒霉孩子,翠花扬手作势要打,虎子瘸着腿跑开了。
夏夏闻言也只好作罢,天热的时候还好,可现在正是冷的时候,要在漏风的屋子睡一觉,先不管妖怪不妖怪,非得先冻死了不可。
安排完夏夏这事,高翠花整个人像是被下了降头,又开始忙活起来:“不行,我得看看那丫头去。”
夏夏想着有时间还得再去一次寺庙,又问了秀兰一些关于失魂症的事情。
过一会,带着疲倦相的巧姐儿晃悠过来,院子里跟着春芽浑厚的大嗓门:“娘,反正没事,让她多睡会呗。”
“睡啥啊,大过年的...”高翠花骂骂咧咧。
巧姐儿懒得反驳,回了自己屋,她看见夏夏醒来后,眼里露出光彩:“夏姐,你没事就好。”
可能是太困了,说完之后就爬上床,在夏夏旁边睡着了。
天气太冷,进了被窝之后,里面的热气激得小姑娘打了个哆嗦,随后她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一旁响起有节奏的呼吸声。
“这丫头,怎么睡这么久脚还是冰的?”夏夏比一般女孩子火力旺盛,慢慢巴拉对方冰碴子一样的脚。
刚睡下没多会,小姑娘开始说起了梦话。
“你说什么?”夏夏本想逗逗她。
岂料,巧姐儿当真回答她了:“乌那拉拉,乌那拉拉,乌拉乌拉...”她神情闪过挣扎,眉头越皱越紧。
夏夏脸上的嬉笑转为严肃,这个调子好熟悉。
“疼~”小姑娘在睡梦中叮咛一声,过一会呼吸又平稳了。
转眼到了巧姐儿出嫁的日子。
好在这几天都是大晴天,雪也化完了,没这么冷。
大概五更刚过,能看清一点,孙家人就起来了,夏夏还专门早起给巧姐盘了个辫子,扎上新做的头花,比春日里的花还红。
身上的布褂子是三个嫂子帮忙做的,领口袖口都用细密的红线缝过。
孙家其他人身上还是那身旧衣服,补丁摞了一层又一层,浆洗得有些发白了,每个人却比往常收拾得更加利落。
那天之后,夏夏回去看过,比高翠花口中描述得还吓人,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贼人,门上和墙上的大洞像是被野猪撞出来的。
房子里一道大大的白色痕迹,从门的位置到墙上的大洞,像是未知生物被拖拽过去留下的。
除此之外,屋子里一股咸湿的味道,简陋的柜子上还摆放着小鱼条,夏夏愣是从这些可怜鱼身上看到了被虐杀的痕迹。
总之,相当残暴。
难道是在驱赶自己?
山上的妖怪是个犟种,夏夏也是个臭石头,这是什么道理,自己非得给它腾地方。
何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口袋里还有五十文,也没法再折腾。
于是,收拾好之后,她就又住回去了。
门和房子是孙家人帮着修的,花了三十文,除此之外还夯了土墙,连着两天虽然门外还是有奇怪的声响,但也没发生啥事。
夏夏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她猜山上的妖怪是个欺软怕硬的,想明白之后,却也一阵后怕,幸亏如此,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哪来天大的胆子,敢跟妖怪叫嚣。
“夏姐,要是他对我不好怎么办?”意识回笼,小姑娘灵动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水珠,面上惊慌失措。
事情到了根上,她大概是怕了,死死抓住夏夏的手。
夏夏正想说话,却又闻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味道,很确定,是从巧姐儿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低头犹豫了一瞬,下定决心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你的梦话...”
巧姐儿肉眼可见得急了:“我真不知道,只记得梦里有个紫衣小姐。”
对方不仅容貌惊心动魄,她从来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而且身上的衣服华贵,那料子比巧姐儿见过的晚霞还要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