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余威尚在空中激荡,化作肉眼可见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无论是星月宗弟子,还是玄天道宗的修士,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望着半空中那个衣衫破碎、嘴角淌血,却依旧强撑着不倒的身影。
玄幽老祖在数百丈外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喉间一阵腥甜,又是一口逆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下。他披头散发,道袍上亦沾染了尘埃与自身的血迹,哪里还有半分元婴后期大修士的从容与威严。他那双深陷的眸子,此刻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掺杂了浓浓的惊骇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他竟然……竟然被一个金丹初期的小辈击伤了!而且还是在他施展出“玄冥吞天印”这等压箱底神通之后!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玄幽老祖心中狂吼,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五彩流光中蕴含的混沌之力,精纯而霸道,竟隐隐有克制他玄冥真元之效,尤其是最后洞穿他手印,撞击在他护体玄光之上的那一瞬,他感受到了一种源自力量本质的碾压。
此子,断不可留!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毒草,瞬间占据了玄幽老祖的整个心神。方才苏辰爆发出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对一个金丹修士的认知。若是任由此子成长下去,将来必成玄天道宗的心腹大患,甚至可能是灭顶之灾!
“小畜生,你以为这就完了吗?”玄幽老祖的声音沙哑而怨毒,他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周身气息再次变得狂暴起来,“本座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神魂俱灭!”
他不再有丝毫保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体面。苏辰的存在,已经让他感到了切实的威胁。
“玄冥九幽,勾魂锁魄,禁!”
玄幽老祖双手猛地合十,随即向外一分,十指间牵扯出无数道漆黑如墨的丝线。这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至极的玄冥之力凝聚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与禁锢之力。每一道丝线之上,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咆哮,带着要将人生魂拖入九幽地狱的恐怖意念。
“是玄天道宗的禁忌秘术——玄冥勾魂索!”秦长老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这歹毒神通的来历,失声惊呼,面色惨白如纸,“此术专伤神魂,禁锢金丹元婴,歹毒无比!苏辰……苏辰他……”
周长老亦是浑身一颤,眼中充满了绝望。苏辰方才那一击,固然惊天动地,但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抵挡这等阴毒的禁术?
冷月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贝齿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想冲上去,想为苏辰挡下这致命的攻击,但理智告诉她,以她的修为,在元婴后期修士的禁术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半空中,苏辰感受到那无数道漆黑丝线带来的恐怖压力。他体内的混沌金丹在方才的爆发中,本源之力消耗了近七成,此刻光芒黯淡,运转滞涩。神秘玉佩——混沌衍天珠,也因为短时间内被抽取了过多的本源之气,暂时陷入了沉寂。
他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一道道玄冥勾魂索,如同跗骨之蛆,无视了他的护体灵光,直接穿透了他的肉身,向着他丹田内的混沌金丹缠绕而去!
“呃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自丹田深处爆发,瞬间传遍了苏辰的四肢百骸,乃至神魂深处。那痛楚,远胜过肉身的任何创伤,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毒针,在疯狂地刺扎他的金丹,要将他的修为根基彻底摧毁。
混沌金丹剧烈震颤,其上刚刚融合的金木水火土五色神光,在这玄冥勾魂索的侵蚀下,竟有溃散的迹象。苏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丹田如同被撕裂一般,金丹的运转越来越艰难。
“小畜生,在本座的玄冥勾魂索之下,便是元婴初期修士,也要被禁锢元婴,动弹不得,更何况你这区区金丹!”玄幽老祖面目狰狞,声音中充满了快意,“本座要让你尝尽神魂撕裂之苦,让你知道,与玄天道宗为敌的下场!”
他催动法诀,那些漆黑的锁链越缠越紧,深深勒入苏辰的混沌金丹之中。苏辰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不断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残破衣衫。苏辰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阵阵轰鸣,神智都有些涣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混沌金丹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这是道基受损的征兆!
一旦金丹破碎,他这一身修为,便会彻底付诸东流,甚至可能道消身殒。
“苏师弟!”
“苏辰!”
星月宗主峰之上,响起了无数弟子悲怆的呼喊。冷月寒、秦长老、周长老等人,无不目眦欲裂,心痛如绞。他们眼睁睁看着苏辰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却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苏辰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痛楚彻底吞噬之际,他那从小佩戴的神秘玉佩,那沉寂下去的混沌衍天珠,似乎感受到了宿主的危机,骤然间微微一颤。
一股微弱但精纯至极的清凉之意,从玉佩中渗出,悄无声息地融入苏辰几近干涸的经脉,最后汇入他那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之中。
这股清凉之意,虽然不足以让他摆脱困境,却如同久旱逢甘霖,让他那即将涣散的神智猛地一清。
“我……不能倒下……”苏辰紧咬着牙关,舌尖已被他自己咬破,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反而刺激着他最后的意志。
他知道,自己方才的爆发,固然震慑了玄天道宗,为星月宗争取了一线喘息之机,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是巨大的。此刻,他更是面临着道基被毁的绝境。
但,值得!
只要能为宗门争取到哪怕一丝生机,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强忍着那深入骨髓的剧痛,非但没有放弃抵抗,反而竭力运转体内残存的混沌灵力,以及混沌衍天珠渗出的那一丝微弱本源,拼命修复着金丹上的裂痕,抵御着玄冥勾魂索的侵蚀。
他的身体,因为痛苦和力量的对抗,在半空中如同筛糠般抖动,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鲜血,不断从他的七窍中渗出,景象骇人。
玄幽老祖原本以为苏辰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这小子在玄冥勾魂索的禁锢下,竟然还能坚持这么久,甚至隐隐有抵抗的迹象。他心中愈发惊疑不定,这小子的意志力和生命力,简直顽强得如同打不死的蟑螂!
“哼!垂死挣扎!”玄幽老祖冷哼一声,加大了玄冥之力的输出。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苏辰彻底碾杀,不留后患。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就在他全力对付苏辰之际,玄天道宗原本如潮水般的攻势,已经悄然停滞了下来。
那些玄天道宗的弟子,包括几位元婴长老在内,都被方才苏辰那惊世骇俗的一击,以及此刻玄幽老祖亲自出手,却迟迟未能将苏辰拿下的场面给震慑住了。
连元婴后期的老祖,施展出禁忌秘术,都未能瞬间格杀此人。这个苏辰,究竟是何方妖孽?
一股无形的寒意,在玄天道宗众修士的心中蔓延。他们看向半空中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苦苦支撑的身影,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畏惧。
星月宗的护山大阵,虽然依旧光芒黯淡,摇摇欲坠,但因为玄天道宗攻势的减缓,总算得到了片刻的喘息。那些负责维持阵法的弟子,也趁机吞服丹药,恢复灵力,修补着阵法的破损之处。
苏辰以一己之力,燃烧金丹本源,硬撼元婴后期大修,虽然身受重创,道基受损,但他确实做到了——他为星月宗,争取到了宝贵的,可能决定生死的时间!
此刻,他承受的每一分痛苦,付出的每一滴鲜血,都在为宗门的存续,添上一块微不足道的基石。
“混沌……五行……生生不息……”苏辰口中断断续续地低吟着五行衍天诀的总纲,他的意识在剧痛与清明之间反复挣扎。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了。金丹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玄冥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若是没有奇迹,他的下场,便是金丹碎裂,道途断绝。
即便如此,他眼中也没有丝毫悔意。他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修为尚浅,未能将这些来犯之敌尽数斩杀,未能彻底解除星月宗的危机。
也遗憾,自己那神秘的身世之谜,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去揭开了……
那玉佩中散发出的清凉之意,依旧在缓慢地滋养着他的金丹,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玄幽老祖久攻不下,心中也有些焦躁。他能感觉到苏辰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就是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给我……破!”玄幽老祖发出一声怒吼,玄冥之力再度催发到极致,漆黑的锁链之上,幽光大盛。
“咔嚓——”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碎裂声,从苏辰的丹田内传出。
苏辰浑身猛地一僵,双目圆睁,一口鲜血混合着些许金色的碎屑,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他的混沌金丹,终究还是在玄冥勾魂索的全力绞杀下,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缝隙!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苏辰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无法维持悬浮,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从半空中坠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