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突然逼近,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裹挟着炽热的呼吸,将温拾卿彻底笼罩。
“子喻,从来没有什么万难,成家,生子,为官,名声,这些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
“我根本就没在乎过这些。”
他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偏执的坚定,“最难的就只是,你不要我而已。”
太近,猩红的眼和近乎绝望的苍凉在温拾卿的眼前无处遁形,狠狠刺向她的心尖,密密麻麻的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像是被灼伤般别开脸,试图逃避这令人窒息的情感压迫。
可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力度不大,却不容抗拒。
“别躲我。” 苏景逸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祈求与压抑的痛苦。
“在你心里,是不是早就给我们的结局判了死刑?”
温拾卿睫毛剧烈颤动,她看见他瞳仁里倒映的自己,喉间泛起咸涩,她终于颤着开口:“不是死刑,是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情......”
“那就想,想一想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
温拾卿心中那道用理智与顾虑筑起的防线,在他狂风巨浪般爱意的攻势下,剧烈摇晃。
她咬了咬下唇,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不行,不敢,不要。”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心中翻涌的情愫,“这种事情不能想,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就别回头。”苏景逸突然倾身,将她困在自己与床头之间,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她身侧:“别回头了。”
这一双深邃的墨玉眼眸中盛满深情的时候,能将人溺亡。
温拾卿望了进去,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里,她看见自己颤抖的倒影,也看见他眼底翻涌的炽热几乎要将她燃烧。
两人僵持着,屋内空气仿佛都被抽离,只剩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荡。
她理智的弦紧绷如弓,却在他灼热的注视下微微震颤,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这一刻,她脑海中不受控地勾勒出一幅幅画面。
如果她和苏景逸在一起会怎么样。
她还是她,只是披着男子的官袍和苏景逸谈了场恋爱;
他们会在有人的地方当朋友,当上下级,当知己,会在没人的地方做尽亲密的事情。
当然若是被人看出端倪,免不了要落得个断袖的名声。
她不在乎,她一个女子不在乎是不是断袖,可苏景逸不一样,他若是被传断袖,他爹说不定会揍他。
不至于万劫不复,但免不了指指点点,毕竟这个时代的断袖是有的。
她可以让苏景逸替她保密,可以在关键时候护住她,会在她出意外的时候替她善后。
按理说,女扮男装这条路不好走,若是苏景逸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他就该是需要拉拢的人。
不仅仅是拉拢,是让他心甘情愿,永不背叛她才行。
温拾卿微微抬眸,脑子里的思绪很混乱,好的坏的都交织在一起,理智和情感在拉扯。
可撞进那双猩红眼的刹那,脑海里的画面骤然破碎,周遭的烛火噼啪声,交错的呼吸声都在此刻消弭不见。
她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擂鼓般震耳欲聋。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只是循着心跳的本能,想要安慰眼前的人。
于是倾身向前,贴上了自己的唇。
苏景逸瞳孔地震,撑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一触即分。
快到苏景逸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温拾卿理智回笼,滚烫的羞意爬上脸颊,将她的耳尖也染得通红。
她慌乱地往下一躺,扯过被褥将自己整个裹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个不算,我们都冷静冷静,再想想,再想想。” 被褥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与无措。
温拾卿紧闭双眼,将脸深深埋进枕头,可鼻尖萦绕的,全是苏景逸身上那熟悉的雪松气息。
耳畔回响的,是自己尚未平息的剧烈心跳。
苏景逸呆愣在原地,三魂丢了七魄。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停止了,又像是被无限拉长。
那一份突如其来的喜悦被掰碎了揉进每一个呼吸里,让神经末梢叫嚣,亢奋不已。
他的视线胶着在被褥隆起的弧度上,连眨眼都忘了。
方才温拾卿的唇轻轻擦过他嘴角的触感,此刻化作电流,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全身,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又张开,发麻的触感从尾椎一路窜上后颈。
良久后。
他抬手触碰唇角,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克制隐忍:“好......”
“我等你想好。”
苏景逸离开了房间,回到房内,什么冷静,什么思考通通都不作数。
只不知不觉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再难下去。
温拾卿闷着闷着睡着了,在床上休息了一日,吃了药后身体大好。
她恢复了精神,可那一夜的事情就好像失忆了一般,再没提起过。
苏景逸在等。
可等到巴蜀一带巡视完,等回到京城后,也没等到温拾卿后再找他。
至于温拾卿,她觉得那一夜她病昏了头,那不是她,理智的弦断了还能接上,这条路她......
她再想想。
可还没等到真的想到什么名堂,京城里的关于苏景逸的流言蜚语就传来了。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 “醉仙楼” 的雕花窗棂,雅间内沉香袅袅,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凝滞。
苏景逸斜倚在檀木椅上,手中折扇轻点着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扇骨
“最近、”林羽轩他瞥了眼紧闭的雅间房门,又看了眼神态自若的苏景逸,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开口:“最近听到很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苏景逸抬眸,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声音漫不经心:“哦?什么流言。”
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几分慵懒的蛊惑。
林羽轩猛地凑近,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说你断袖!”
苏景逸挑眉:“没了?”
“没了。” 林羽轩蹙眉,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反应不对劲啊!
他脸上拧巴,用难以言喻的表情试探道:“你还想有什么?”
苏景逸只是笑了笑:“那就随他们说。”
“那怎么能行?!这事儿是能随便说的吗?造谣朝堂命官,这是要......”
“我没说是造谣。”苏景逸突然打断。
林羽轩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景逸指腹摩挲着茶壁,抬眸看了眼窗外:“她今日也不来?”
“不是,什么叫没什么意思?!苏珩之这么大的事情,你、”林羽轩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拉开了些距离:“你要真断了,那我和子喻得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一双眸子骤然扫过来,神情认真,上下打量了下他,片刻后才传来压抑着笑意:“你不用小心。”
林羽轩:“.......”
侮辱性极强了哈!
“谁稀罕!!”林羽轩嗤道:“香香软软的姑娘家多好!”
苏景逸笑着收回视线,敛起笑意目光又落在雨幕中。
自从巴蜀一带回来后,那明明进了的一步不知怎么像又退了回来。
所以他想要自己去推一把,不推她,推自己。
温拾卿在温宅里,最近忙着朝堂上的一些事情,自从听到那些苏景逸的流言后,她就知道。
他不给自己留后路。
他把自己当做断袖一般,其实根本不是断袖。
所以除了她这个假断袖,其他的真断袖他都不要。
温拾卿捂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注意力拉回了那么一瞬。
她没想好,换个说法,她想不好。
苏景逸没少被苏尚书叨叨,他没在意,如今他父亲的官职比他高,还是一家之主,能说就说。
等到他再努力努力往上爬,官职比他父亲还高的时候,他便可以做一切的主。
“你骨头硬,你能自己做主,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苏尚书桌案拍的啪啪响:“可你如今这是在做什么!翅膀硬成这样?”
苏景逸只是安静的跪着,低垂着头。
一来二去的,苏尚书惜命,怕被他气死。
就干脆甩手不管他了,还扬言说他日后必定后悔。
中秋,京城望月楼张灯结彩,琉璃盏里的烛火顺着护城河漂成星河。
三人相聚,温拾卿身着藏青劲装,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与苏景逸、林羽轩并肩而行。
街边糖画摊飘来甜香,杂耍艺人的铜锣声此起彼伏,耳畔是孩童追逐的笑闹声,好不热闹。
“今年中秋好啊,子喻马上要升官职了,此次就当做是庆祝。”
林羽轩咧开嘴笑着一口大白牙,说完便下意识想拍拍温拾卿的肩膀,结果手还没落上去,就被一把折扇拦住。
看着折扇主人那张写满 “不许碰” 的脸,林羽轩早已见怪不怪,习惯性对着苏景逸翻了个白眼。
温拾卿闻言,大手一挥:“那这次就我做东。”
“哎呀呀,那我今日可得挑望月楼里最好的!” 林羽轩搓着手,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什么陈年桂花酿、水晶桂花糕,统统都上!”
他正说得兴起,街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临街商铺的焰火突然腾空炸开,漫天金粉簌簌飘落。
不知谁推搡了第一把,情势瞬间失控,人潮骤然四散开来。
温拾卿被推搡得踉跄半步,后腰猛地撞上栏杆,腐朽的木刺划破衣料,刺痛尚未传来,整个人已坠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灌进口鼻的刹那,她听见苏景逸撕心裂肺的呼喊,混着林羽轩的惊叫。
“子喻!” 苏景逸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河中。
“子喻!”林羽轩脸色骤变。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苏景逸跳的实在太快,温拾卿甚至来不及说出口,她会游泳啊!!!
两人呛了几口水后,终于在河面上两两相望。
水波荡漾,碎了满河的月光。
他剧烈喘息着,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前,苍白的脸上却挂着劫后余生的笑意:“你......”
“我会游泳。” 温拾卿抢先开口,眉宇间却难掩无奈,还有无法忽视的,心头一点点。
真的就一点点感动。
苏景逸一愣,随即轻笑出声:“走吧。”
英雄救美的戏码没有上演,岸上看热闹的人潮随着他们登上花船渐渐散去,河面重归静谧。
温拾卿刚踏上甲板,还来不及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你喉结掉了。”
寒意瞬间从尾椎窜上后颈。她浑身僵硬,慌乱间捂住喉咙,却摸到一片光滑。
转身时,她撞进苏景逸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那人正捏着片沾着水渍的假喉结。
“苏景逸!” 温拾卿压低声音,伸手去夺,却被他轻巧避开。
衣料摩擦间,她闻到他身上混着河水与雪松的气息,比平日里更浓烈几分。
花船穿过拱桥时,阴影笼罩住两人。
“别急。” 苏景逸将假喉结递给了她:“这儿人多,你先低着头,我带你去没人的地方。”
他们上了岸,温拾卿低着头任由他牵着,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被他牵着上了苏府的马车。
苏景逸将马车上干净的衣裳给了温拾卿:“你先换上,秋日里小心着凉,我先出去等你。”
温拾卿也不扭捏,有苏景逸在车前守着,她很放心。
不一会儿两人都收拾好,温拾卿这才想起来林羽轩:“藏舟应该还在等我们吧?”
苏景逸拿干帕子给她:“擦擦头发的水,我方才让人递了话,说我们先回去了。”
“你这样不能再出去吹夜风了。”
温拾卿本以为这样的机会,苏景逸会问她什么。
比如问她为何说了等她想好,过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回应。
又或者问她对京城里他断袖的流言怎么看。
可送她回家的路上,苏景逸只是让她擦水,聊了几句朝堂上的事情,半句其他的话都没问。
车厢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 “咕噜” 声格外清晰。
烛火在黄铜烛台上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车壁上,时而靠近,时而分离。
温拾卿偷偷瞥了苏景逸一眼,见他正望着手中的折扇出神,扇骨上的纹路被他摩挲得发亮。
长睫毛沾着水珠将落未落,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烛火明明灭灭,竟让那向来沉稳的面容添了几分脆弱。
没由来的,方才掉入河中眼眸中最后一幕又涌现了上来。
那一瞬间的画面中,苏景逸眼眸里的害怕,惊慌,无措,和......义无反顾都变得那么清晰。
一点点的感动开始从心脉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就在她以为这沉默会一直延续下去时,苏景逸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怕打破什么:“明日......”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日城郊桂花的开得正好,我......”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他的话戛然而止,温拾卿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苏景逸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她稳稳揽入怀中。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温拾卿撞进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冲破胸腔。
两人都僵住了,温热的掌心相贴,谁也没有抽回的意思。
温拾卿能感觉到苏景逸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而自己的心跳早已不受控制。
她抬起头,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车厢内的空气变得灼热而粘稠,除了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理智在叫嚣着推开他,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长睫上的水珠终于坠落,不偏不倚落在温拾卿的鼻尖,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一股电流从鼻尖往上击溃了理智,另一股往下颤动了心尖。
她的目光从苏景逸的眼眸又移到了鼻尖,薄唇,最后落在他克制隐忍,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身体做出了完全不能解释的荒唐事情。
她倾身,用唇轻轻碰了碰那处,像是羽毛扫过,又像是蜻蜓点水。
苏景逸浑身猛地一僵,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子喻……”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唤出她的名字。
她有些慌乱地想要后退,却被苏景逸扣住后脑,不容她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的暧昧几乎要将人溺毙。
苏景逸的目光炽热而滚烫,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这是你的回答,对吗?”
温拾卿此刻脸像熟透的苹果,红得透透的,连脖颈都泛起诱人的绯色。
她张口支支吾吾,结结巴巴:“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什么意思?” 苏景逸突然轻笑出声,胸腔震动的共鸣顺着相贴的身躯传来。
“就我的意思.......”温拾卿眼神闪躲,慌乱中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眼睛别转了,子喻。”
苏景逸漆黑的眸子沉了下去,拇指缓缓抚过她泛红的唇瓣:“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那个意思了。”
说罢,他凑近了一寸,与眼前的人只剩咫尺的距离。
温拾卿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再往前半寸,鼻尖就会碰到。
“珩之。”温拾卿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意,喉咙不自觉的咽了咽。
苏景逸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跳动剧烈得惊人。
“我再问一次,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那个意思了。”
话音刚落,鼻尖又近了一分。
“我的意思是......”温拾卿心脏怦怦乱跳,节奏乱七八糟,脑子根本无法思考:“我的意思......”
又近了一分。
“试试!”温拾卿猛地闭上眼:“我们试试!”
苏景逸嘴角泛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低沉的嗓音,压抑克制到性感。
“那我的温大人,你可以对我胡作非为了。”
雕花车窗半掩着,桂花甜香混着马车轮轴转动的吱呀声涌进车厢。
温拾卿睫毛轻颤,被他的嗓音蛊惑,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的唇上,而后又移到他克制隐忍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迅速升温,温拾卿掌心捏出了薄汗。
外头忽然炸开一簇银紫色烟花,碎金般的火星透过窗棂,在苏景逸眼底燃成两簇跳动的火焰。
温拾卿这次动作很快,唇蜻蜓点水般贴了下。
苏景逸这次没让她逃,骨节分明的手插入她的发间,控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车帘突然被晚风掀起一角,外头漫天孔明灯正缓缓升空,橙红的光晕透过薄纱,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柔光。
中秋佳节,梦想成真。
【if就写到这里,说实话,温拾卿的性子没这么快。
他们的性格碰撞是需要时间的。
但这是番外,得加快一下。所以,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