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以前求银行,是因为咱没底气。现在不一样,咱这条账路子,是一步步用制度踩出来的。谁不服,叫他来看记录,看签字,看争议修复流程,看账到底怎么分的。”
张浩沉默半晌,咧嘴笑了:“行啊,咱这回,玩大的!”
……
他们第一站,选了县信用联社。
老主任一听,说得客气:“我们一向支持农村发展,但贷款是有风险评估模型的。你们这套制度……说句老实话,没有法律背书,没有产权抵押,咱不能破规矩。”
陈鹏飞没生气,只是轻轻一推,把随身带来的三本资料放上了桌子:
?《陈家村制度图谱归档手册》
?《蜂窝体系制度修复记录选编》
?《蜂窝制度分账流程直播纪实》
每本资料都厚得吓人,全是平台调档、村民签字、会议记录和产品订单。
老主任翻着翻着,神色逐渐变了。
“你们这每一笔工分、每一件产品、每一场议事,真都能对上人、时间、操作步骤?”
“是。”
“账都能查回来?”
“能。贴墙上了,不怕看。”
“那要是有人赖账?”
张浩一笑:“共议会里扛着红本子拍桌子,不服可以提异议修复,不认账当场录像,制度失效能备案。你见过哪个平台敢让老太太自己贴账单上网直播?”
老主任沉吟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话:
“我得回去开个会,单设一个评估小组,走一遍你们这个制度信用模型。要真过得去,我考虑设个‘制度信用专项额度’。”
……
消息一出,全村炸了。
“咱的账,真能拿去贷款了?”
“以后种蜂蜜不用借亲戚钱、搞罐头厂不用跟人低声下气了?”
更有村民当场提出:“那以后工分分账能不能直接换成‘制度信用积分’?积分挂账,去镇里办事也能用?”
陈鹏飞笑了:“早晚的事,别急。”
“你们先盯紧自己的每一笔活、每一次签字、每一个共议流程。”
“制度不是给咱吹牛用的,是给咱拿出去吓人用的。”
……
十天后,县信用联社官方发文:
“陈家村蜂窝制度模型经联合评估,具备稳定的行为信用基础,特设立首批‘制度信用专项额度’,额度五十万元。”
文件一出,全县震动!
很多村干部直接打电话到蜂窝平台:“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张浩笑得不行:“没干别的,就把账贴墙上三年,没糊弄过谁。”
更有市领导表态:“制度能换贷款,是基层治理现代化的标志性突破。”
……
打脸的声音终于彻底没了。
当初质疑蜂窝制度的人,现在一个个开始主动请陈家村帮忙:
“鹏飞,咱能不能请你来帮我们村也建套制度图谱?”
“我们也想上电商了,能不能把你们那套共议标准流程给我们抄一份?”
更有一个镇干部悄悄说:“我以前真不信你们这套,现在信了,求你帮我们搞一套制度进度表,年底要考核了。”
陈鹏飞没答应,也没拒绝,只笑着说了一句:
“我们的制度,从来不卖,只共享。”
“但前提是,你得敢把账贴墙上。”
……
这一年年末,全市政务公众号发了一篇文章,标题是:
《陈家村凭什么能贷款?——一种基于制度的信用范式正在崛起》
文章里这样写道:
“陈家村靠的不是扶贫,不是补贴,也不是关系。他们靠的是三年如一日,把每一笔制度运行过程贴在墙上,敢让每个人翻旧账、挑错账、质疑账。”
“蜂窝制度不是一套软件,而是一种态度:规则不是命令,而是共识;信用不是凭空,而是行为;权力不是上头,而是身边。”
而文章的结尾,用了陈鹏飞的一句话作收:
“我们从来不怕被看见,我们怕的是没人愿意看见。”
就在这篇文章发布的第二天,全国多个平台来函:
“是否允许复制陈家村蜂窝制度模型?”
陈鹏飞坐在祠堂灯下,望着桌上厚厚一叠邀请函,只说了一句: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别人复制咱的村,而是让他们知道——规矩,也能换钱。”
除夕刚过,陈家村的祠堂里,灯火通明。
这一次,不是议账,不是直播,也不是送审材料,而是一场特别的会议——“蜂窝制度区域复制推进大会”。
参会的不光有本村人,还有来自十几个村的支书、小组长、年轻代表,甚至还有两位市里派来的“制度专员”。
陈鹏飞站在最前头,身后挂着一面印着“蜂窝复制·001批启动点”字样的横幅。
“今天这会,不是陈家村开给自己人看的,”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是咱把三年制度做法,原样端出来,告诉各位:谁愿意学,咱就无保留地教;谁想抄,咱就把每张制度卡、每次议事录像、每个失败档案,全给你们带走。”
话音落,现场掌声不断。
台下有人激动地站起来:“陈书记,你说句实话,这制度真能赚到钱?”
张浩笑着接话:“你这问题跟三年前我们村问陈鹏飞的一模一样。他当时怎么说的?”
“说规矩不能当饭吃,但有了规矩,饭一定吃得稳。”
众人一听,全都笑了。
陈鹏飞摆摆手:“咱说具体点,今天有三个包,谁想干,先拿走。”
“第一个,是‘制度基础图谱’包,里头有蜂窝制度从启动到成熟的全过程,涉及四十二项议事模板、三十个流程节点、九套失败备案格式。”
“第二个,是‘制度信用运营’包,含融资谈判文本、信联合作协议、村民签字模板,以及制度信用积分换贷操作细则。”
“第三个,是‘蜂窝对接通用版本’包,主要是你们以后怎么对接镇政府、县里农业局、乡村振兴办、地方财政,怎么形成一个‘制度说话比人说话好使’的逻辑。”
这些包一发,现场安静了三秒,然后立刻沸腾。
有的代表当场发誓:“回去我就把村里的账贴出来,谁不贴,我第一个问他凭啥不贴!”
也有人低声嘀咕:“我们村怕是贴不起来,账都在小组长那兜里揣着,哪敢公开?”
张玉英冷笑:“账不敢贴的村,不配谈共治。”
话虽狠,但没人反驳。
……
会议结束后,陈鹏飞没走,而是把几个年轻村代表单独留下。
他知道,制度真正的未来,不在今天开会的人,而在这些二十出头的村娃手里。
他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是下一代蜂窝讲述人。”
“别人给你们规矩,是让你们守着它;但你们要给自己规矩,是为了以后不求人。”
“如果你们不说,外人就会把你们走的路,改成他们嘴里的成功模板,拿去贴牌,再来教你怎么做村子。”
“你们不写,就永远没你们的名字。”
年轻人听得眼圈发红。
有个男孩喊:“我不怕被抄,但我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制度是我们村最先试出来的!”
陈鹏飞点头:“很好,下一步,我们要试‘制度确权’。”
……
三月初,蜂窝平台正式上线“制度原创确权系统”。
这项功能的意义在于:任何制度图谱、流程模型、分账方法,只要通过议会合法确立、流程留痕、归档完善,便可由村级平台自主注册,成为“制度原始发布者”。
一旦确权成功,该制度可标注原创标签,任何外村引用需注明源头与版本变动说明。
这个动作,在体制内外引起极大震动。
市政策办主任直接表示:“制度也能确权?那岂不是每个村都成了‘规则Ip持有者’?”
陈鹏飞回复:“文化可以确权、知识可以确权,为啥规矩不能?咱们村民三年摸出来一条可跑通的制度流程,凭什么让别人说拿就拿?”
“我们不是为了收费,我们是为了让制度真正成为集体资产。”
此话一出,“制度产权”一词登上市内决策词条热榜。
……
而就在“制度确权”风头正劲时,另一场挑战又来了。
市里原定启动一项“乡村治理标准化”试点项目,打算整合各村共建方案、统一格式、制成一套“基层治理蓝皮书”。
蜂窝制度名列其中,但传来的“标准化模板”文件,却引发轩然大波:
标准模板上,蜂窝制度被改得面目全非——
?分账机制变成固定比例,去除了议会变量项
?失败备案机制删掉了争议录音
?信用积分项被替换为县级核定评估等级
更气人的是,文件最后署名竟然是:“由市治理办牵头,参考本地多村试点成果整合形成”。
陈鹏飞看完,当场冷笑:“这是明抢了。”
张浩气得直接拍桌子:“我们几千页资料、三年实验、百万条数据,被你一刀切成一页通稿,还敢叫成果?”
张玉英当机立断:“不能等,开会,反击!”
蜂窝平台连夜发布公开函,标题只有七个字:
《我们,不被统一》
函中列出蜂窝制度十项核心原则,并清晰注明:
“蜂窝制度不接受格式化、不接受模板化、不接受文件嫁接后的‘伪共建’标签。”
“我们保留所有制度归档和制度确权记录的公开权,欢迎引用,但必须注明源头,尊重演化,不得擅改流程。”
此函一出,网络再次震动。
村民纷纷发声支持:“我们的制度不是写给领导看的,是自己能靠着吃饭的。”
一位曾深入报道蜂窝制度的记者在社媒发言:
“蜂窝制度不是一张成果汇报表,它是一群普通人,用三年时间,一点点把秩序重新找回来的全过程。你不能拿他们的秩序去重新写你们的权力。”
……
最终,市里退让。
原文件撤回,改为“参考蜂窝机制演化路径,保留制度原貌框架”,并设立专章详列“蜂窝模型”。
蜂窝制度,真正第一次,在官方文书中,以原始面貌、原创机制、独立运行路径的形式存在下来。
陈鹏飞没有庆功。
他只是对林璐璐说了一句:
“制度要活,就得有人敢拍桌子说‘不’。”
这一年春耕前,陈家村的祠堂墙上,又多出一块新木牌:
“蜂窝制度复制工作室”
旁边挂着一句话:
“我们不是被传播的典范,而是能自我繁殖的规矩。”
从火柴,到火炬,到如今被外村争抢、被官方吸收、被市场定价的“制度模型”——
陈家村,不止把制度贴上了墙,更是让制度,走上了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