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天色渐暗，街灯依次亮起。那名白天在六联集团门口对民众动手、气焰嚣张的保安，终于换下了制服，收拾好东西，吹着口哨，悠闲地走出了保安亭。
他离开了六联集团那灯火通明的大门，拐进了通往附近居民区的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目标。
就在他晃悠着走向回家的路时，迎面走来了三个身影。
他们都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将面容彻底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下。
在这初夜的都市街头，这样的打扮并不算特别突兀，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三顶帽子之下，并非普通人的面孔，而是三张勾勒着狰狞线条、色彩浓重的京剧脸谱。
保安显然毫无警觉，他只当是三个寻常的路人，嘴里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盘算着晚上的消遣。
直到双方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
中间那人毫无征兆地猛然抬起胳膊，一记沉重如铁棍般的肘击，精准又狠辣地砸在了保安的胸口！
“呃啊！”
保安猝不及防，胸口一阵剧痛闷塞，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击得踉跄倒退数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捂着发痛的胸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这三个去而复返、将他围住的黑衣人，声音带着惊恐和不解：“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那三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当三张诡异而冰冷的油彩脸谱，在昏暗的路灯下毫无保留地映入保安眼帘时，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街头冲突！
“鬼…鬼面！？”他骇然失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拔腿就想向后狂奔逃命！
但那三人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其中一人，身形如同鬼魅般迅捷，两步便追上了他，一双铁钳般的手猛地抓住他的双肩，腰部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嘭！”的一声闷响，保安甚至没来得及惊呼，身体便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狠狠砸在路旁冰冷的砖石围墙上，然后又重重摔落在地，瘫坐在墙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他徒劳地挣扎着想爬起，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颤抖：“你们到底是谁？！想怎么样？！要钱吗？我给……”
话未说完，其中一名脸谱人已然上前，抬起脚，用坚硬的靴底毫不留情地狠狠踏在了他的腹部！
“呕——”保安所有的声音和空气瞬间被挤压出体外，剧痛让他眼球暴突，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双手死死抓住那只踩在他身上的脚，试图减轻一丝痛苦。
那只脚的主人，透过冰冷的脸谱，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那声音里蕴含着怒火：“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下得去狠手！你们还是不是人？！还是说，跟着六联帮，就真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
保安满脸痛苦和恐惧，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挪开那只脚，从牙缝里挤出求饶：“不…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也是听命令行事…求…”
那人冷哼一声，骤然将脚抽回。
腹部压力一松，保安立刻像获得救命稻草一般，不顾浑身剧痛，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对着三个高大的黑影拼命磕头，额头撞击着地面砰砰作响：“几位大哥！好汉！饶了我！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个看门的狗…求求你们放过我…”
然而，他的哀求并未换来宽恕。
那名刚刚收回脚的脸谱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收回的脚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如同一根蓄满力量的鞭子，猛地抽向保安的侧肋！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或许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啊——！”保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巨大的力道踢得向侧面横飞出去，再次重重撞在墙上，软软滑落。
另外两名脸谱人立刻跟上，如同执行某种冰冷的程序，对着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保安又是一顿密集而凶狠的拳打脚踢，专挑肉厚不易致命却极端疼痛的部位下手。
沉闷的击打声和保安逐渐微弱的哀嚎在寂静的街角回荡。
直到保安被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连呻吟都变得微弱时，两人才停了手。
最初动手的那名脸谱人最后走上前，一把揪住保安的头发，将他鲜血淋漓的脸强行抬起，迫使那双涣散恐惧的眼睛看向自己冰冷的脸谱。
“你打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进保安的耳朵里，“我们没有报案。所以——”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我们打你，也希望你…能学会闭嘴。现在，两清了。”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保安的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彻底瘫软在地，意识模糊。
三名脸谱人不再多看地上的保安一眼，如同来时一样迅速，转身，快步离去。
他们的身影迅速融入昏暗的街道尽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个保安，在冰冷的墙角下，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无声地见证着“鬼面”的审判已然降临。
隔天，我照例被召唤前往顶层。刚走到那扇厚重的双开木门前，里面就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隔着门板都听得真切：
“……一个晚上！七个人被打！就连仁字堂的堂主老周也他妈遭了暗算，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这帮‘鬼面’的杂碎，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是陈绍的声音，充满了暴戾和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平日里那副慈眉善目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屏息静气，等在门外，直到里面的骂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陈绍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肩膀似乎还因余怒而微微起伏。陈修依旧像影子一样立在角落，面无表情。
我放轻脚步，低声开口：“陈董，您找我。”
陈绍缓缓转过身。就在转瞬之间，他脸上那骇人的暴怒已然消失不见，重新挂上了那副熟悉的、如同大学教授般温和甚至略带慈祥的笑容，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杨主管来了啊，”他语气平和，仿佛刚才那雷霆之怒只是我的幻觉，“坐。让你去查的那伙人，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吗？”
我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为难和窘迫，抬手挠了挠头：“陈董，这才一天时间…实在有点…这帮人来无影去无踪的，现场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打听了一圈，也没人敢多说，就像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陈绍听了，非但没有继续发火，反而理解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叹了口气：“嗯…确实。这帮地老鼠藏得深，行事又诡秘，一天时间就要你查出结果，也是难为你了。”
我连忙点头附和：“谢谢陈董理解。”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微微一怔。
“既然如此，”陈绍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那就不用查了。”
我抬起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不解和疑惑：“不用查了？” 这似乎不符合他昨天那“非要揪出来”的态度。
陈绍看出了我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慢慢踱步到办公桌后，手指轻轻点着光滑的桌面。
“我的意思是，”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每个字都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我们，不查了。让‘别人’去查吧。”
“让别人查？”我更加困惑了，这省城里，还有谁比六联帮更应该去查这件事？
“呵呵，”陈绍轻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和历经风浪的从容，“这你就不用管了。想跟我玩这种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和冰冷的寒意：
“哼，这都是我十几年前玩剩下的了。他们既然想玩，就陪他们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