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沉默而迅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看向墨岩,声音冷冽如刀:“带路!”
没有恳求,没有商量,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墨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异,有无奈,最终化为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他裹紧兽皮,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体在洞口阴影中显得更加渺小,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稳。
“跟我来……” 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入了洞外呼啸的、铅灰色的寒风之中。
陈意晚没有丝毫犹豫。她蹲下身,用之前那副以白猿毛发为骨的简陋担架带,将包裹在冰蓝外袍中的云凌牢牢绑缚在自己背上。沉重的分量压得她左肩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发黑。她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角青筋迸起,硬生生挺直了脊梁!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她最后看了一眼洞内温暖的篝火余烬,那跳动的光芒曾是她片刻的喘息之地。然后,她握紧那柄染血的幽蓝匕首,眼神如磐石,一步踏出洞口,紧跟着墨岩那佝偻而坚定的身影,冲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凝固的冰狱绝谷!
寒风瞬间如同亿万冰针,狠狠扎透破烂的衣衫!视野被永恒的铅灰色和嶙峋的黑色玄冰占据!每一步踩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墨岩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的冰棱阴影中若隐若现,他的脚步异常沉稳,仿佛对这地狱般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总能找到冰面上相对稳固的落脚点,避开那些深不见底的冰隙陷阱。
陈意晚背着云凌,紧随其后。她的呼吸粗重如拉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的痛楚和冰渣刮擦的刺痛。汗水刚渗出就被冻结,在睫毛、发梢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背上的重量如同山岳,每一步都耗尽全身力气。但她眼神死死锁定前方那个移动的、裹着兽皮的佝偻身影,那是这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坐标。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脚下延伸的、被黑色玄冰覆盖的、曾经是赤血朱兰花海的“道路”。巨大的冰棱如同怪物的獠牙倒悬,凝固的瀑布如同黑色的绝望之泪。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的声音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带着亡灵的呜咽。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整整一天。天空的铅灰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灰暗,而是透出一种……暗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赤红调子?空气中的硫磺味道也似乎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灼热。
前方带路的墨岩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冰原上,前方是陡然拔高的、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巨大黑色冰壁。冰壁底部,赫然有一个被巨大冰棱半掩着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远比之前浓烈数倍、带着灼热硫磺气息的热风,正源源不断地从那缝隙中汹涌吹出,吹得墨岩乱糟糟的须发和兽皮都向后翻飞!
“到了……” 墨岩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他侧过身,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陈意晚,指向那道缝隙,“穿过这条‘火喉道’……就是……赤焰山的边缘……真正的……熔岩死地……”
陈意晚心头一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缝隙中吹出的热风,带着一种足以灼伤肺腑的滚烫!与洞外的冰寒刺骨形成恐怖的交界!她看向那道狭窄、黝黑、仿佛巨兽咽喉的缝隙,又感受了一下背上云凌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
没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灼热刺鼻的空气,那滚烫的气息灼烧着喉咙,却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紧了紧背上的带子,将云凌护得更稳,然后朝着墨岩,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墨岩不再多言,他佝偻着身体,率先侧身,如同灵活的壁虎,紧贴着滚烫的黑色岩壁,挤入了那道狭窄、散发着灼热硫磺气息的“火喉道”。
陈意晚紧随其后。
一踏入缝隙,世界骤然剧变!
刺骨的冰寒瞬间被足以融化钢铁的灼热取代!狭窄的通道如同一条被烧红的铁管,两侧是粗糙、滚烫、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黑色岩壁!硫磺的气味浓烈到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刀子!脚下不再是冰面,而是铺满尖锐碎石的崎岖地面,踩上去灼痛无比!
汗水如同溪流般瞬间涌出,又在接触到滚烫岩壁的瞬间被蒸发成白汽!陈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熔炉!左肩的伤口、右臂被狼爪撕裂的创口,在高温和汗水的刺激下传来钻心的剧痛!背上的重量更是让她举步维艰!
她咬紧牙关,嘴唇被咬出血痕也浑然不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紧贴着滚烫的岩壁,皮肤被灼得通红,甚至能闻到皮肉焦糊的味道。她死死护住背上的云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隔绝一部分灼热。冰蓝外袍下,云凌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温惊扰,在昏睡中不安地蹙了蹙眉。
通道并不长,却如同在炼狱中穿行了千年。当眼前豁然开朗,刺目的、带着硫磺雾气的暗红色天光涌入眼帘时,陈意晚几乎要虚脱倒地!
她踉跄着冲出“火喉道”,双脚踩在一片滚烫、龟裂的赤红色岩地上。眼前,是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景象!
没有冰!没有雪!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暗红色、黑色、焦黄色岩石构成的荒凉死地!大地如同被巨神撕裂,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裂缝,裂缝深处,隐隐透出熔岩流动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烟雾,视野被蒸腾的热浪扭曲,远处的山峦呈现出焦炭般的黑色,山体上流淌着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赤红岩浆痕迹!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低垂的云层翻滚着,如同燃烧的灰烬!
这里,就是赤焰山的边缘!熔岩与死亡之地!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陈意晚强忍着晕眩和灼痛,将背上依旧昏迷的云凌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让他倚靠在一块相对不那么滚烫的黑色巨岩旁。她自己也靠着岩石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这灼热却蕴含着生机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