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疯了。”
裴寒年干脆就承认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沈雨露,就好像要把她的心底看穿。
“我真是疯了才由着你这么瞎折腾,早知道我就该把你捆在家里,不让你见任何人。”
“沈雨露,我是疯了才对你这么好。”
这样有些失控的裴寒年,沈雨露还是头一回见。她心里不自觉地就有点害怕了,“我不懂你在说啥!”
“不懂?”裴寒年冷冷地笑了一声,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腕,举到她头顶上方,然后把她用力地按在书桌上。
他弄得她只能仰着身子,靠着自己和桌面之间的支撑点,才不至于滑下去。
男人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就像满是冰碴子,冷得都快扎伤人了,“要不是苏逸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跟我说,你参加了个什么鬼歌手比赛?”
沈雨露的瞳孔稍微缩了缩,没有否认,只是抿了抿嘴唇,把头扭到一边,没吭声。
她之前不想跟裴寒年说这事儿,就是怕自己走不长远。
没把握的事儿,她可不想到处宣扬。
不过她都进决赛了,以后肯定得为这事儿花些时间。她作为妻子,确实有告诉裴寒年的责任。
只是还没等她坦白,她和裴寒年就已经开始冷战了,所以她只能通过周绒绒把这事儿告诉裴寒年。她本想着裴寒年能懂她的,她真不是想挑衅裴寒年,就是想借着挑衅这个由头,把他俩之间的冷战给结束。
裴寒年刚开始是懂她那点心思的,所以才赶忙从公司往回赶。
但在楼下瞧见江宇溪的时候,他又迷糊了,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搞懂沈雨露到底咋想的。
她是真打算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吗?动不动就拉黑自己,做决定也从不跟自己商量,还得从别人那才知道自己老婆最近都干了啥。
这些他都能忍,可她从前男友那把宠物带到他们家来,甚至前男友都搬到楼下了,他这个当丈夫的,跟前男友直接撞上了才知道这事儿,要不是这样,还不知道她和她前男友现在就隔这么点儿距离,这不是在挑战他作为男人的底线和自尊吗?
要是没碰到沈雨露,以前的裴寒年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能忍,要是以前的他,绝不可能让江宇溪在自己跟前这么张狂。
他一直都觉得沈雨露越看越好看,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觉得她穿婚纱的样子那么扎眼。
她早就知道江宇溪要搬到他们楼下,却一个字儿都没跟他提过。
而且他今天还在江宇溪屋里看到江宇溪和他老婆的婚纱照,俩人抱在一起甜甜蜜蜜的,看着特别亲密。
裴寒年使劲掐着她的下巴,语气变得更重了,脸上从没这么阴沉冷漠过,他说:“沈雨露,我在问你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沈雨露这人吃软不吃硬,骨子里特别倔强。他越这么逼她,她就越不想开口,紧紧咬着嘴唇。
她这副明显默认的样子可把裴寒年给彻底惹毛了。他就像在质问似的,眼睛通红地看着沈雨露,大声说:“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这么干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那你呢?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沈雨露一点也不示弱,反过来质问他。
这几天的冷战总算有了个爆发点,沈雨露的情绪一下子就到顶了。她气呼呼地推那个死死压着她的男人,可裴寒年稳得很,一点都不受她影响。
沈雨露的情绪都快崩溃了,她冷冷地朝着他大喊:“你想过没有,我参加这个比赛是因为我乐意,我写歌也是因为我乐意,弹吉他还是因为我乐意,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怎么就不行了?”
“你有什么需求,想干什么,都能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我肯定不会说个‘不’字,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裴寒年一拳砸在她身后的吉他上,“砰”的一声闷响,琴弦那儿直接被砸坏了,断裂的琴弦上还沾着两滴血。
他压根儿就没把滴血的拳头当回事儿,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沈雨露,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
“你和江宇溪有那么多的过往,每次你瞅见他就不由自主地发愣。上次咱们去你学校的时候,走到哪儿你都发呆。你心里藏着那么多想法,可从来都不跟我讲。现在,又一声不吭地去参加那个比赛,你到底想咋的?”
“……你是想听真话,对吧?”
瞅着那把差不多被砸烂的吉他,沈雨露强忍着那股心酸劲儿,使劲儿用指甲掐着虎口,掐得都深深陷进肉里去了。
那可是她心里最私密又难以说出口的梦想,以前因为她爸的缘故没法实现,现在又被裴寒年一拳给砸没了。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身子才不那么抖了,慢慢睁开眼瞅着跟前的男人,声音里透着股子凄凉劲儿,“咱刚结婚那阵儿,不就是因为互相都挺符合对方条件才凑一块儿的嘛,又不是因为感情有多深。我寻思着,这事儿咱早就心知肚明了。在一起之前,我可都把我以前的感情经历一五一十地跟你说了,啥都没瞒着,你当时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不介意这事儿……”
她话还没说完,裴寒年就把她的话给截住了,“我是不介意你的过去,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在乎你的现在,露露。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我对你的好,一边还大摇大摆地把江宇溪的猫弄回家来,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沈雨露皱了皱眉头,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知道那猫是江宇溪?你跟踪我了?”
裴寒年捏着她的下巴,眼神幽幽的,“破解你的行车记录仪那还不简单,你别想岔开话题,你为什么还跟他有来往?”
沈雨露冷笑了一声,就由着他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神里满是嘲讽,“我都差点忘了,对裴大工程师来说,想知道我去哪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要不是你和江宇溪扯不清,我也不会对你的行程感兴趣。”
“哼!你觉得我和江宇溪有啥不清不楚的,那你呢?你和别的女人又是咋回事?你和周绒绒,还有苏天薇,你们那些事儿可都上娱乐头条了!公司里人人都在议论,我就去上个厕所都能听到别人在说你的那些桃色新闻!”
沈雨露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甩开裴寒年的手,大声说道:“你老是指责我,那你自己呢?你要是真就只是个普通程序员,那你给我说说,为啥苏天薇那样的千金小姐老是缠着你?为啥公司里那些员工对你就像对苏逸一样恭恭敬敬的?你可别跟我说因为你是总工程师地位高,我又不是小孩子!为啥你裴工说话比苏总还有威信呢?这些事儿你给我解释过一句吗?”
裴寒年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样,身体微微一怔,手也不自觉地松了松,脸上头一回露出那种不太确定的神情。
他赶紧用力抱住沈雨露的腰,声音低沉地解释说:“我没想到你心里这么在意这些事儿,我还以为你不问就是不在乎……露露啊,我那些绯闻都是没影的事儿,要是你不喜欢,以后这种消息再也不会有了。我对苏天薇,就是看在朋友妹妹的面子上,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周绒绒,那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对她就只有友情,就跟对苏逸一样,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是,这些我确实都知道。”沈雨露像是冷静下来了,她很平淡地把裴寒年的话给打断了,从他怀里挣开,眼睛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老是让我信你,可那些发生的事儿,很快就把我的想法给弄乱了。刚跟你结婚那会,我就跟你说了我的底线。第一,你可不能背叛我;第二,咱俩得对彼此特别坦诚。你老是怀疑我和江宇溪还有牵扯,我可已经尽力在避嫌了。我倒想问问你,你做到坦诚了吗?”
“咱们当初结婚,也是因为互相能满足对方的条件。你那时候够直白、够真诚,咱们相处得也还不错。要是能行的话,我可不想跟你吵架。但咱们之间的问题就只是这些小事儿吗?要是你对我不坦诚,我又达不到你的期望,我真不知道咱们这婚姻还有啥意义。要是就这么一直吵下去,哪怕咱们没多少感情,也很容易变成仇人,还不如早点结束,别让损失变得更大。”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特别平静,可每个字都透着认真劲儿,到最后那语气都有点冷漠了。
裴寒年听得特别仔细,等她把话说完,他的两只手就慢慢从沈雨露身上滑下来了,没力气地垂在两边。他瞅着沈雨露的眼睛,苦笑着说:“是吗?在你心里,咱们这婚姻就是没感情的凑合,一有问题就能干脆利落地散伙,赶紧止损对吗?对你来说,分开就这么简单?”
沈雨露抿着嘴,一脸黯然,没吭声。
她瞧见面前这男人好像露出受伤的模样,心里有点吃惊。
她明白裴寒年对自己挺好的,起码在婚姻里,那是关怀得无微不至。
可她是真搞不懂人的感情,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喜欢自己,更不知道他喜欢的程度有多深,这些她都看不出来。
哪怕裴寒年亲口说了,她也没那么天真去全信了。
裴寒年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目光深邃地直视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新邻居搬到楼下这事,你知道吗?”
他这问题跳得有点远,沈雨露不晓得他为啥问自己这个,但还是老实地应了声:“知道。”
过了会儿,她又补了句:“我本打算过段时间跟你说的。”
裴寒年看着她,忽然笑了。
“沈雨露,你可真够绝情的。”
他松开她,直起身来,拳头还在往地上滴血。
他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把之前脱在一边的西装外套拿起来,毫不犹豫地就走出了书房。门没关,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没了动静,沈雨露这才慢悠悠地从书桌上下来,一下子落到一片阴影里。
她不明白裴寒年为啥要问自己新邻居的事儿,本来还打算跟他一块儿到楼下去拜访,现在看来只能先放放了。
她也搞不懂裴寒年为啥情绪突然就变了。
不过她心里很明白,这次他是真走了。
沈雨露脑子里还回放着刚刚那场激烈的争吵,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反倒把心里的那种乱糟糟的感觉衬得更明显了,就好像很吵闹似的。
她心里乱得很,也不知道事情咋就发展成这样了。
她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的吉他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了,她摸着断了的琴弦,就好像在摸自己那不知道被摔碎过多少回的灵魂。
她就不该指望别人,谁也没法儿修复她的那些残缺和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只有冰凉的雨落下来,像是在假惺惺地缅怀。
两颗眼泪掉到吉他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
都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哭过了,好像从父亲去世以后,眼泪对她来说就成了多余的东西。
哪怕之前看到江宇溪和林茜搞到一块儿的时候,哪怕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她也只是冷静地转身,利利索索地就走了。
她没为江宇溪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倒像个胆小鬼似的哭起来了。
从那天起,裴寒年就再也没回过莳鹭小区。沈雨露就像以前那样,每天按部就班地去上班,然后下班。就连刘阿姨都瞧出来了,她最近不太对劲,情绪老是很低落。
只要有人一问裴寒年的事儿,她就赶忙转移话题。
时间一长,他俩吵架这事儿差不多整个小区都知道了。虽说这小区就没几户人家,可多亏了刘阿姨,哪家有点啥事,她总能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晓得。
也搞不清是凑巧,还是江宇溪故意这么干的。他就住在沈雨露楼下,知道她和裴寒年吵架后,他俩一次面都没碰着过。所以沈雨露都不知道楼下住的是江宇溪。
她本来早想跟新邻居打个招呼的,可因为和裴寒年吵架,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她真没那个心思。
沈雨露都过了二十多年那种三点一线的日子了。从她爸对她寄予厚望开始,就一直把她朝着医生的方向培养。
她这人能耐得住寂寞,学习的时候精神特别集中,从来不会觉着无聊,也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呆板。
但是当她一个人回到公寓,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时候就感觉自己的生活像一潭死水。
她上班正常,下班正常,弹吉他正常,写歌也正常,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只有她自个儿心里明白,当她抱着吉他,弹着曲子轻轻哼唱的时候,只要脑袋里一浮现出那张挑不出毛病的脸对着自己时那失望的神情,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整个人也变得没什么精神。
心里头原本已经变得坚强的那块地方,一下子就像乱成了一锅粥,还泛着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