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的厌恶与暴戾,毫不掩饰。
“息怒?”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声音尖利。
“就是你!”
“就是你这个贱人给的破方子!”
他忽地抬起脚,却并未落下,只是用脚尖,狠狠地抵着她的肩膀。
“害得孤被父皇当众斥责!被下令禁足!”
“害得孤在满朝文武面前颜面扫地!”
“害得孤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他蹲下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对着自己。
“吴馨榆,你告诉孤,你是不是要毁了孤的太子之位,毁了孤的前程,你才甘心?!”
吴馨榆吓得魂飞魄散,额角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又涌出了更多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住地摇头,泪水混着血水,狼狈不堪。
“不、不是的,殿下!”
“臣妾的初衷是好的啊!”
“那药方,那药方确实是有奇效的!”
“是、是四皇子!是陈进!是他们借着此事,恶意构陷殿下您啊!”
她试图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
“构陷?”
赵瑞闻言,怒极反笑。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被惊恐与泪水浸满的眼睛,仿佛要从那眼底深处,挖出她隐藏的所有秘密。
他怎么会如此愚蠢,竟会相信这个蛇蝎妇人。
她家早已败落,她自己在东宫也备受冷落,怎么会突然好心献上什么神药方子?
这背后,定然有鬼。
“说!”
他手上力道陡然加重,掐得吴馨榆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到底是何居心?!”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是老四那个贱种?还是哪个想借你的手来害孤?!”
“献上这等虎狼之药,你是想让孤背上一个戕害无辜百姓的千古骂名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惊胆寒。
“还是说,你只是想借孤的手,除掉陈进那个碍眼的?”
吴馨榆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哭着,拼命地摇头。
“不、不是的,殿下。”
“臣妾、臣妾没有。”
“臣妾对殿下,绝无二心,臣妾只是想为殿下分忧……”
“闭嘴!”
赵瑞越听越是心烦意乱,猛地松开手,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他站起身,眼中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
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他抬起脚,这一次,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纤弱的腹部,狠狠踹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要!”
吴馨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臣妾怀了殿下的孩子!”
那只携着雷霆之怒的脚,在离她的小腹不足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赵瑞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他脸上暴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吴馨榆顾不得任何体面,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
“殿下,臣妾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求殿下,求殿下看在还未出世的孩儿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赵瑞缓缓收回了脚。
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脚边,哭得几欲断气的女人,神色晦暗不明。
孩子。
他竟有孩子了。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方才的暴戾。
“福公公。”
一直候在殿外的福公公,连忙小跑着进来。
“奴才在。”
“将她带回房去,找个太医给她瞧瞧伤。”
赵瑞顿了顿,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好生伺候着。”
“若是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福公公心中了然,连忙应下。
“奴才遵旨。”
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瘫软在地的吴馨榆扶了起来。
吴馨榆劫后余生,浑身都在发抖,她朝着赵瑞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
“臣妾,叩谢殿下恩典。”
在福公公的搀扶下,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座大殿。
回到自己的房间,遣退了宫人。
吴馨榆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颤抖着手,用清水擦拭着额角的伤口。
冰凉的巾帕一碰到伤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看着镜中那个发髻散乱,额角带血,满脸泪痕的狼狈女人,眼中,渐渐被无尽的恨意所填满。
陈进!
都是因为陈进!
若不是他,她何至于家破人亡!
若不是他,她何至于失了殿下的宠爱,在这东宫之中,过着人不如狗的日子!
如今,更是险些一尸两命!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对那个男人的刻骨仇恨。
她知道,太子并没有真的原谅她。
他留着她,不过是看在她腹中这块肉的份上。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不受亲生父亲的待见。
她要重新得到太子的宠爱。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
太医院的值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昏沉的意识,像是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艰难地向上挣扎。
眼皮重若千斤。
陈进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终于撑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光影,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
雕花的房梁,素净的床帐。
不是诏狱那阴冷潮湿的牢房。
他动了动手指,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从指尖传遍四肢百骸。
“嘶……”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点动静,立刻惊醒了趴在床沿边小憩的身影。
“陈、陈大哥?”
秦淮顿时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当他看清床上之人那双睁开的眼睛时,所有的困倦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狂喜。
“陈大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便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
陈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划过一抹暖流。
他的嗓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昏迷了多久?”
秦淮连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急切地回答。
“三天!”
“整整三天三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