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包一说出来,几个村长先前那点火气登时散了不少。
林楚钦接着说:“至于两分,说的是利钱怎么分。第一份,叫保底利钱。我知道,严格按标准来,刚开始产量兴许上不去。为了让大伙儿心里踏实,凡是严格按规矩办的,要是真因为这个,头几年收成少了,百草堂就照着前三年当地种庄稼的平均收成,给大家伙儿把差价补上,保证大家伙儿的进项不比以前少。”
“年底呢,还有第二份,叫浮动奖金。我们会根据最后收上来的药材品相好坏,分个三六九等。品相越好,药劲儿越足,这份浮动奖金就越多。真正让那些用心种好药材的人,拿到最大的实惠。”
林楚钦看着他们,话语里透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这么一来,大家伙儿既不用愁刚开始投进去的打了水漂,只要肯下力气,用心伺候那些药材,年底还能多揣一份钱。这个法子,几位叔伯看中不中?”
屋里一时没人吭声。
刘顺放下茶碗,咂摸了半天,那股子愁眉苦脸的劲儿散了大半:“包种苗,包技术,还包收,价钱还抬高了。要是收成不行,还给兜底。年底药材好,还能多分钱……”他瞅瞅其他几个人。
“这……这法子听着倒是靠谱!”
王村长也跟着松了口气:“要是真能这样,那我们还有啥不放心的?就怕到时候百草堂这边……”
林楚钦笑了:“几位叔伯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咱们白纸黑字签契约。百草堂一口唾沫一个钉。咱们这‘大青山道地药材种植联盟’,就得打出名堂,让咱们大青山的药材,走出这山窝窝,响遍全国!”
高老三在一边听得眉开眼笑,用力一拍大腿:“楚钦这法子,绝了!这下,大伙儿该没啥说的了吧?”
刘顺嘿嘿一笑:“没说的了,就按林医生说的办!”
刘顺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先前那股子憋屈劲儿散了不少,他搓着手,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行!林医生,就照你说的办!”
王村长也松了口大气,连连点头:“我们听你的!”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送走了几位村长,高老三还在那儿咧嘴乐呢:“楚钦,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百草堂的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只是大伙儿心里头,那股劲儿更足了。
过了没两天,村口土路扬起一阵烟尘,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商务车晃晃悠悠开了进来,停在了百草堂门口。
车上下来几个人,一水的陌生面孔,肩上扛着奇奇怪怪的机器,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家伙什。
为首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瞧着斯斯文文的,姓张,叫张谦,是陈浩特地从省城请来的纪录片导演。
张谦见了林楚钦,伸出手,握得挺用力:“林医生,总算见着真人了!陈总的事,我都听说了,您那手医术,真是绝了!”
林楚钦跟他客气了几句,把人请进屋。
屋里光线有点暗,张谦也不绕弯子:“林医生,陈总的意思,是想拍一部真正能把中医的魂、把百草堂的精神头给拍出来的片子。关于片名,我琢磨了一个。”
他推了推眼镜,那镜片后的神情专注得很。
“陈总原先说,叫《乡村神医传奇》,抓眼球是抓眼球,可我总觉着,格局小了点。我看了百草堂的资料,也听说了您对道地药材那股子执拗劲儿,还有这个‘大青山道地药材种植联盟’的章程。我在想,这部片子,不如就叫《大青山百草纪》。”
“《大青山百草纪》……”林楚钦念叨了一句,这几个字,咂摸着是有点味道。
“对。”张谦比划着,“‘纪’,就是记录。咱们不光记您的医术,更要记这片山,这片土,这儿的人跟这些花花草草的情分。咱们要拍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在眼下这新地方发新芽,是这桃花村,怎么一天比一天活泛起来。百草堂,就是这画上头,最亮的那一笔!”
林楚钦听着,也觉着这思路对头。
“张导这个名字起得好,有嚼头,我没意见。”
拍摄就这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镜头底下,是林楚钦蹲在药田里,指着一株草药,跟围着他的村民们细细地掰扯,怎么看叶子,怎么闻味儿,阳光落在他微微低着的脑袋上;是李秋菊系着围裙,在临时搭起来的灶棚里,往一口大铁锅里添柴,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药香混着饭香,飘出老远;是高老三骑着他那辆半旧的二八大杠,后座上驮着个大帆布包,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挨家挨户地去送药苗,去讲章程,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是李亮玉对着个小手机屏幕,唾沫横飞地喊着“家人们,看咱这桃花村的纯天然无污染药材”,那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张谦的镜头,就像一把细密的梳子,把桃花村这些日子的人和事,一点点梳理出来。
这天,摄制组要在百草堂院子里拍一组林楚钦施针,李秋菊在一旁配合药膳调理的镜头。
为了拍得真切,张谦特地请了村里一个平日里腰腿不大爽利的王大爷过来“客串”一下。
院子里光线正好,不燥,也不晃眼。
林楚钦洗了手,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神情专注。李秋菊端着一碗刚温好的汤羹,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等着。
“林医生,您再靠近一点,对,就这样。”张谦在摄像机后头小声指挥,“李大嫂,您看林医生的时候,那个感觉……对,再放松一点,就跟平时照顾家里人那样,带点儿关心,还有那份信得过的劲儿。”
林楚钦依着他的话,稍稍侧了侧身子,离李秋菊又近了些,能闻见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艾草和药材混合的清香味儿,不难闻。
李秋菊也微微转过脸,手里的碗端得稳稳的,她的注意力全在林楚钦捏着针的手上。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站着,一个沉稳,一个安静,阳光从老槐树的叶子缝里漏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晃晃悠悠的光斑。院子里忙活着的摄制组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说话声也小了。
远在省城的天华药业总部,秦月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指尖在光滑的红木办公桌上轻轻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