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大雪封山,兴安岭深处的向阳屯像被冻住的琥珀。我跟着二叔去给老张家送棺材那天,正巧碰上了那桩怪事。二叔是屯子里有名的木匠,他打的棺材能让死者走得安生,可谁能想到,这手艺竟把我们卷进了一场连着一场的邪乎事儿里。
老张家的张老汉是夜里走的,死得蹊跷。据说是去后山捡柴火,晌午出门,傍晚没见人回来。等村里人举着火把漫山遍野找,才在半山腰的老歪脖子树下发现他,身子蜷缩得像个虾米,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怀里死死抱着个破布娃娃。
二叔带着我到张老汉家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我瞅见堂屋供桌上摆着个红布包裹,鼓鼓囊囊的,还渗着黑褐色的血渍,听说是从张老汉怀里扒出来的。张老汉的儿子张铁蛋红着眼圈,抓着二叔的胳膊直晃:“刘师傅,您可得给我爹打口好棺材,这走得太不安生了!”
二叔围着张老汉的尸体转了两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凑近一看,只见尸体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土,像是在刨什么东西,脖颈处还缠着几根红绳,勒痕青紫交错,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回到木匠铺,二叔连夜开工。他特意选了后山百年老松树,说这木料能镇邪。锯木头时,木屑纷飞,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半夜时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我恍恍惚惚看见木料堆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揉了揉眼睛再看,却什么都没有。
棺材打好那天,二叔带着我去上最后一道漆。刚进张家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像猫爪子挠心。张铁蛋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自从我爹走了,夜里总听见有人在屋里翻东西,窗纸还时不时映出个人影。”
二叔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在棺材四角和门框上都贴了。等棺材抬进堂屋,哭声竟真的停了。可就在盖棺那刻,原本紧闭的棺材盖突然“砰”地弹开,张老汉的尸体直挺挺坐了起来,双眼圆睁,嘴角还挂着那抹渗人的笑。
在场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张铁蛋“扑通”一声跪地上,不停地磕头:“爹,您这是咋啦?有啥心愿您说啊!”二叔倒是镇定,抄起桃木墨斗,嘴里念叨着咒语,对着张老汉的尸体甩了过去。墨线缠上尸体的瞬间,张老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又重重躺回棺材里。
这事过后,二叔总觉得不对劲。他带着我偷偷去了张老汉出事的老歪脖子树那。树底下积雪融化,露出个新挖的土坑,坑里整整齐齐码着七个纸人,每个纸人胸口都别着根红绳,和张老汉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二叔脸色煞白,拉着我就往回跑:“不好,这是犯了‘七煞锁魂阵’!有人故意要害张老汉。”我们前脚刚回屯子,后脚就传来噩耗——张铁蛋在给老爹守灵时,莫名其妙吊死在房梁上,尸体下面还摆着个和张老汉怀里一模一样的破布娃娃。
整个向阳屯人心惶惶,都说闹鬼了。二叔决定追查到底,他带着我挨家挨户打听,终于从村里的老瞎子那得知,二十年前,屯子里有个姓赵的阴阳先生,因为给人下邪术被赶出了屯子。临走前,他曾放话:“向阳屯迟早要遭报应!”
顺着这条线索,我们找到了赵阴阳的老宅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三间土坯房摇摇欲坠。推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里供着个奇怪的神像,青面獠牙,手里攥着把纸人。供桌上摆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写着人名的竹签,张老汉和张铁蛋的名字赫然在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二叔猛地吹灭油灯,拉着我躲在门后。借着月光,我们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飘了进来,身上穿着破旧的道袍,手里拿着个铃铛,边走边摇。那铃铛声听着渗人,像是从阴间传来的招魂曲。
等那人走到神像前,二叔突然冲出去,一桃木剑刺向他的后背。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面具掉落,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竟然是已经死了多年的赵阴阳!
赵阴阳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你们以为能阻止我?向阳屯的报应才刚开始!”说完,他七窍流血,没了气息。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屯子里接二连三有人离奇死亡,死状都和张老汉父子一样,怀里抱着破布娃娃,脖颈缠着红绳。
二叔说,这是赵阴阳临死前下的“百鬼索命咒”,要想破解,得找到他藏在屯子某处的“本命纸人”。我们找遍了整个屯子,终于在村西头的乱葬岗发现了一座新坟。挖开坟墓,里面没有棺材,只有个红布包裹的纸人,纸人胸口写着赵阴阳的生辰八字。
二叔二话不说,掏出火折子就烧。纸人燃烧时,发出阵阵惨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随着纸人化为灰烬,屯子里的哭声、铃铛声戛然而止,这场持续多日的邪祟风波,总算平息了。
可从那以后,向阳屯的人都不敢轻易去后山,尤其是那棵老歪脖子树,成了屯子里的禁忌之地。每当夜幕降临,山风呼啸,还能隐隐听见铃铛声和女人的哭声,仿佛赵阴阳的怨气,永远都散不去……
日子慢慢归于平静,二叔的木匠铺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村里来了个云游的老道士。他路过二叔的铺子,盯着门口看了许久,突然脸色大变,对二叔说:“施主,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二叔向来不信这些,笑着摆摆手:“道长,您别开玩笑了。”老道士却一脸严肃:“非也非也,我观你周身缠绕着一股怨气,定是前些日子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
二叔这才想起赵阴阳的事,心里“咯噔”一下。老道士掐指一算,脸色越发凝重:“不好!那赵阴阳生前修炼邪术,死后怨气极重,虽纸人被毁,但他的魂魄并未消散,而是附在了与他相关的物件上,伺机报复。”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木匠铺的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木屑在空中乱飞。我和二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墙角的一堆木料里,缓缓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纸人。那纸人模样和赵阴阳有几分相似,双眼空洞,嘴角上扬,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老道士见状,迅速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桃木剑,嘴里念起咒语。桃木剑金光乍现,直直刺向纸人。纸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了。可还没等我们松口气,整个屯子的狗都开始狂吠,声音凄厉,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哀嚎。
老道士说,这是赵阴阳最后的报复,他要让整个向阳屯为他陪葬。他让二叔召集屯子里的人,在村口搭建法坛,准备桃木、朱砂、符咒等物。屯子里的人虽然害怕,但也只能照做。
法坛搭好后,老道士站在坛中央,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坛上的符咒纷纷燃起,发出耀眼的光芒。可就在这时,一阵黑风突然刮来,将符咒的火焰吹灭,法坛上的物件也被吹得七零八落。
老道士脸色惨白,喷出一口鲜血:“不好!赵阴阳的怨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重,他已经和后山的邪祟融为一体了!”二叔握紧桃木墨斗,眼神坚定:“既然躲不过,那就跟他拼了!”
当晚,屯子里的人都聚集在村口,手持火把,严阵以待。后山传来阵阵阴森的笑声,紧接着,无数纸人从山林里涌了出来。这些纸人形态各异,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脸上还带着血迹,它们张牙舞爪地扑向村民。
老道士、二叔和村民们奋力抵抗。桃木剑、墨斗、铁锹纷纷上阵,可纸人越打越多,仿佛无穷无尽。就在大家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老道士突然想起什么,大喊:“快去找赵阴阳的尸骨!只要毁了他的尸骨,就能破了他的邪术!”
二叔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举着火把冲进后山。在老歪脖子树下,他们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洞穴。洞穴里阴森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往里走了一段,终于发现了一具白骨,白骨身上还穿着破烂的道袍,正是赵阴阳的尸骨。
二叔二话不说,抡起铁锹就砸。随着白骨碎裂,洞穴外的纸人发出阵阵惨叫,纷纷化作灰烬。等二叔他们回到村口,老道士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赵阴阳已除,可这兴安岭的邪祟……还未彻底消散……”说完,便没了气息。
经过这场浩劫,向阳屯变得满目疮痍。村民们收拾着残破的家园,心里都明白,虽然赵阴阳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兴安岭里那股神秘又恐怖的力量,依然像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给他们带来新的灾难。而二叔和我,也因这场经历,和这充满诡异的兴安岭,结下了再也解不开的孽缘……
几年过去,向阳屯慢慢恢复了生机,可后山依旧是个禁忌之地。每当夜深人静,屯子里的老人就会给孩子们讲起那段恐怖的往事,警告他们千万不要靠近后山。
我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又把我们卷进了另一场邪乎事儿里。那天夜里,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打开门一看,竟是隔壁屯的李老三。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见到我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侄子,快救救我!我媳妇中邪了!”我赶紧叫醒二叔,跟着李老三冒雨往他家赶。
到了李老三家,屋里挤满了人。李老三的媳妇王秀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时不时还发出男人的笑声。她的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指甲缝里塞满了黑土,和当年张老汉的样子如出一辙。
二叔脸色凝重,围着王秀兰转了两圈,突然掀开她的被子。众人惊呼一声,只见王秀兰的脚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不知道连着哪里。二叔顺着红绳找去,发现红绳一直延伸到床底下,在墙角处系着个小纸人。那纸人做得十分精致,眉眼间竟和赵阴阳有几分相似。
二叔二话不说,拿起剪刀就把红绳剪断,然后一把火烧了纸人。纸人燃烧时,王秀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坐了起来,眼神恢复了清明,可下一秒就昏死了过去。
李老三哭着说,白天他媳妇去后山采蘑菇,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二叔脸色一变:“后山?你们不要命了!那地方岂是能随便去的!”原来,最近雨水多,山里的蘑菇长得格外好,王秀兰想着能采些蘑菇卖钱,就偷偷去了后山。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李老三又找上门来,这次他的样子更加狼狈,脸上有几道血痕,衣服也被扯破了。“刘师傅,不好了!我媳妇又不对劲了,而且……而且村里好多人都开始发烧说胡话,嘴里念叨着什么‘还我命来’!”
二叔和我赶到村里,发现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十几户人家都有人中招,症状都和王秀兰一样,脚腕系着红绳,床边放着纸人。老人们都说,这是赵阴阳的怨气又回来了,他要把整个兴安岭的人都拖下地狱。
二叔决定再次进山,寻找解决的办法。这次,他叫上了屯子里几个懂些风水的老人。一行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往深山里走。雨还在下,山路泥泞不堪,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走了几个小时,我们来到一个山谷。山谷里雾气弥漫,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座破败的庙宇。庙宇的门匾上写着“山神庙”三个字,可庙门紧闭,上面贴满了符咒。二叔说,这山神庙有些年头了,以前是村民们供奉山神的地方,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荒废了。
就在我们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衣,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十分犀利。“你们不该来这里。”老妇人冷冷地说。
二叔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老人家,我们屯子遭了大难,还请您指点迷津。”老妇人盯着我们看了许久,叹了口气:“赵阴阳的怨气太深,他与这兴安岭的邪祟勾结,想要毁掉整个向阳屯。当年,山神庙的和尚们察觉到了他的阴谋,想要镇压他,却都死在了他手里,山神庙也因此荒废。”
老妇人告诉我们,要想彻底消除赵阴阳的怨气,必须找到山神庙地下的镇邪之宝——“阴阳玉”。那玉能吸收天地间的阴阳之气,镇压邪祟。可赵阴阳死后,他的魂魄就守在玉旁,想要拿到玉,谈何容易。
在老妇人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山神庙。庙里阴森森的,佛像残缺不全,地上散落着一些符咒和法器。老妇人带着我们来到神像后面,推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地道里阴风阵阵,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
我们小心翼翼地顺着地道往下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来到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玉盒,里面正是“阴阳玉”。可玉盒周围,密密麻麻站着一圈纸人,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纸人,模样和赵阴阳一模一样,它双眼冒着红光,死死盯着我们。
老妇人说:“这是赵阴阳最后的怨念所化,只有用至阳之物才能将它消灭。”二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他用百年老松树芯熬制的“松阳油”。据说这松阳油集松树百年阳气,能驱邪避凶。
二叔将松阳油洒在桃木剑上,大喝一声,冲向巨大的纸人。纸人们纷纷扑了过来,我们也拿起手中的工具,奋力抵抗。纸人的手碰到松阳油,就会冒出黑烟,发出惨叫。可纸人实在太多,我们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关键时刻,老妇人突然冲了上去,她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巨大的纸人。巨大的纸人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身上的纸开始燃烧。二叔趁机一剑刺向纸人的心脏,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纸人爆炸了,无数纸片漫天飞舞。
我们赶紧跑到石台前,打开玉盒,取出“阴阳玉”。玉一到手,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地道里传来阵阵哀嚎声。我们抱着玉,拼命往外跑。等我们跑出山神庙,天已经亮了。
回到屯子,二叔将“阴阳玉”埋在了村口。神奇的是,那些中邪的人纷纷苏醒过来,红绳和纸人也都消失不见了。从那以后,向阳屯又恢复了平静,可关于兴安岭的传说,依然在继续,谁也不知道,这片神秘的大山里,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