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贝蒂租住的公寓之后,西卡留斯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以至于他迟迟没有叩响面前的房门。
根据那位前辈的灵魂感应可知,贝蒂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但她似乎一直都躺在床上,并未有过下床活动的迹象。
经过短暂的心理建设,西卡留斯还是鼓足勇气伸出了右手。当他的手指关节不断地敲打着房门,房内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请问您是哪位?”当房门缓缓打开,还带着些许倦意的贝蒂茫然地看向了门外的军绿色身影。
“我是你父亲曾经的战友,受你父亲所托特来转交他的遗物!”看着憔悴不已的贝蒂,西卡留斯感觉心如刀绞,他只能通过吞咽口水来强行维持内心的镇定。
“抱歉!士官长大人!我刚刚睡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您进屋说话吧!”随着贝蒂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双眼,她才终于注意到了西卡留斯的橘色肩章。
“不必如此拘谨,我和你父亲共事多年,他曾多次向我提起过你!如今借着前线撤军的契机,我也终于是有时间来完成你父亲的遗愿了!”
走进房间内的西卡留斯先是把手中的金币箱放在了门口的餐桌上,随后又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到了贝蒂手中。
“士官长大人!这也太贵重了!父亲就算是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颤抖着双手接过纸条之后,贝蒂脸上的表情就从疑惑转为了惊讶。
“其中一部分是你父亲的抚恤金,另外一部分则是连队众人对你的资助!还务必请你收下,不要辜负了大伙的一片心意!”西卡留斯拍了拍身旁的金币箱,随即便想要转身离去。
“等等!士官长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看着眼前那道欲要离去的背影,贝蒂觉得似曾相识,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小姑娘,你应该是把我和其他军人弄混了吧!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贝蒂的灵魂发问让西卡留斯突然呆在了原地,他根本就不敢回头看向后方,他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引发对方不必要的联想。
“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您的背影,我好像一直在追逐着某道背影,但是无论我如何追赶,我都看不到背影正面的样貌!”贝蒂突然双手抱头蹲坐在地,她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痛苦。
“你应该就是过于思念你的父亲了,而我和他的身形又极为相似!我知道他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
随着西卡留斯伸出双手将贝蒂扶了起来,一缕无形的灵魂之力也从他的手掌之中传入了对方的体内。在灵魂之力的安抚下,贝蒂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看着眼中满是焦虑之色的贝蒂,西卡留斯的内心开始松动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载着记忆之地。
只不过连西卡留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他敬完军礼转身离开之后,他的眼角竟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进了军绿色的衣领之中。
······
帕德耀斯气喘吁吁地拖着沉重的金币箱回到了家,在这份幸福的压迫之下,他感觉自己的大腿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先前由于囊中羞涩,帕德耀斯一直没有对义肢进行打理,以至于有些金属部件都已经生锈了。然而现如今手持巨款的他再也不用这么拘谨了,他甚至可以毫不顾忌地更换最新款式的义肢。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要先将这一则好消息告诉家人。这两百枚金币足够他的家庭在十年内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就算是供三个孩子上大学也不是问题。
于是在打开房门之后,帕德耀斯就开始呼唤起了妻子的名字,他还特意将金币箱藏在了鞋柜之下,他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房间内也没有传来半点回应。无奈之下他只能打消了自己的小心思,随后他脱去皮鞋,抱着金币箱便走进了客厅。
然而令帕德耀斯感到不解的是,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能发现妻子的身影,而且就连几个孩子也不见了踪影。
或许是不能和家人分享喜悦,帕德耀斯高涨的情绪也不免低落了下来。他只能独自一人倒在了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金币箱发呆。
虽说妻子在下午外出的情况并不常见,但帕德耀斯并未多想,因为全家一齐出动通常都是为了大采购,他今天晚上很可能要有口福了。
可是直到天色渐暗,帕德耀斯也没能等到妻儿的归来。顿感不妙的他下意识地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顾不得腿部的疼痛,一个箭步就准备夺门而出。
只不过就在帕德耀斯刚刚换上皮鞋之时,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瞟到了鞋柜上的全家福。他发现原本一家五口的合照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他和妻子的双人照,而相片之中的妻子还挺着一副孕肚。
除了相片之中的异样外,帕德耀斯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都遍布灰尘。在某些阴暗的角落之中甚至还有蜘蛛爬过,此处完全不像是有人类居住过的痕迹。
随着越来越多的疑问冒了出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侵袭了帕德耀斯的大脑,他不由得双手抱头瘫倒在地,而后潮水般的记忆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原来帕德耀斯之所以会退役并不是因为战争中的负伤,而是一场意外事故。在那场事故中,他被倾覆的石块砸中了右腿,从而变为了一名残疾人。
当错乱的记忆被修正,帕德耀斯痛苦地哀嚎了起来。因为他曾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埋在了瓦砾之下却无可奈何,当时的妻子已经怀胎十月,腹中的胎儿还未出世便化作一滩血水流到了他的面前。
那次事故之后,帕德耀斯便被送进了医院。尽管凭借着超凡者的体质,他在一个月内就完全康复了,可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病房,他就像是一具丢了魂的躯壳,静静地躺在病床之上。
然而就在数日之前,一位陌生人造访了帕德耀斯的病房,并和他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在那之后他突然就振作了起来,并且破天荒地去参加了接种圣焰的测试。
记忆的回溯让帕德耀斯再次感受到了失去妻儿的悲痛,于是他绞尽脑汁想要复原那位陌生人的样貌,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如此轻易地篡改他人的记忆。
可是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帕德耀斯束缚在了原地。无尽的倦怠感顿时袭向他的心头,他的意识也逐渐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