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不靠谱的主子是秦林彻,眼下已经丢下他回闽羟去了。
眼下这个不靠谱的主子,陆晚柠干脆直接忽略。
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外头又吵嚷了起来,有人认出了陆晚柠,叫喊着既然陆医师回来了,那这义诊就可以继续了。
虽说吴掌柜的也着急得不行,但还是询问了陆晚柠的意愿,听她说了可以,这才连忙让人将签筒拿出来,去抽这次义诊的人选。
这次围在回春堂门口的不仅仅只有那些衣衫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多了几个身着下人衣裳的人。
不过单从那衣裳料子上也能勉强看出来主家身份必然是算得上尊贵的。
陆晚柠并未在意这些,这京城眼下算得上有名的医馆就回春堂和云雀馆两个。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两个医馆肯定是要竞争一番,为了避免对方风头出得太盛,多多少少会用到一些不怎么入流的小手段。
但她已经知道云雀馆是祁慕朝的,这竞争便没什么意义,这人想必也不会与她争来争去。
唯有那魏巡,令她如今还有些防备。
前头骤然一阵吵嚷,陆晚柠回神,知道是中签之人应该已经选出来了。
她朝门口走去,尚未走到,便听到吴掌柜的带些怒意的声音,“这签都是光明正大一起抽的,先前便说过,不论是谁,贫富贵贱,但凡是中签之人,皆可以免费看诊一次。”
“可这中签的下人已经衣着华贵,可想而知主家必然不可能是缺钱的,哪里用得上这免费的义诊机会,真正将这义诊当作救命稻草的,是我们这些家境贫寒,看不起病的才对。”
吴掌柜的苦口婆心说了一通,这些人不但没被说动半分,反倒是更气愤了些,甚至有些在门口直接闹了起来。
撒泼打滚的好似不免费帮他们看诊,今日他们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陆晚柠觉得这场景多多少少有些可笑,但好在这一幕她和桑明月在义诊开放之前便已经提前想到了。
眼下并未有任何的动容。
她开的是医馆,不是不图任何回报的菩萨殿,她能做的事情有限。
有些例从一开始就是不能破的,一旦破了例,那么往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麻烦。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那些人见她出来,声音小了一些,但目光依旧愤愤不平。
“这义诊宣布之前,抽签的规则不曾有人质疑,我怎么不知道我曾定过这义诊地签只有穷人才能抽的规矩?”
有人反驳,“可免费看诊,本就该让给家境贫寒看不起诊的才对。”
“哪种算是家境贫寒看不起诊的呢?一定要如你这般才算吗?”
陆晚柠眸色深深,想到前世因难产不治而亡的姨母。
那些富商贵人或许确实看不上这个看诊的机会,可若是已经被主家厌弃,甚至于连病症都难以宣之于口的妾室呢?
她不曾动摇半分,“规矩既然已经定下,自然是要遵守的。”
那人气愤不已,“假仁假义,谁知道那签是不是提前做了手脚的,真正该帮的不帮,如此这般,做什么慈善?”
吴掌柜的都有些听不下去,气得不轻,伸手指着这人道:“若今日中签之人是你,我定要回去好好的烧一烧香了,着实是晦气!”
陆晚柠朝着不远处魏家的酒楼看了眼,不出所料看到了站在那里朝她遥遥举杯的魏巡。
她也不恼,将视线缓缓收回,看向这些围堵在门口的人,“因我自己之事将上次义诊的事情推迟了些时日,今日只当为了上次义诊推迟的事情道个歉,免费看诊的人从一个换成两个,诸位还有一次看诊的机会。”
吴掌柜的很想小气一点将那刚刚闹事之人从抽签之中排除,这种人给他看病都膈应。
但如此行事,难免显得回春堂太过小气。
于是他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那人一听还有一次抽签机会,着急忙慌的又开始朝前挤。
陆晚柠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沉声道:“这义诊本就是不收报酬,不管身份地位的,路边乞讨的乞丐,街上卖菜的小贩,谁都可以,当然,若是看得起我,荣华富贵加身之人也可前来。”
“这一点,当初想必吴掌柜的已经和诸位讲得很清楚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诸位可以去看那边挂着的义诊牌子。”
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这般闹事的实在太多,恕我也没什么法子,或许这义诊届时便只能取消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顿时将谴责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闹事之人。
毋庸置疑,必然有许多的人抱着的是与那人相同的想法。
可陆晚柠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
旁人要如何想她管不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能满足所有人的公平公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义诊已经定好的规则,说什么都不能破。
第二次中签的是个年轻的妇人,她看上去很是局促,激动又不安的看着陆晚柠。
陆晚柠将这两个中签之人喊了进来,瞧着妇人憔悴苍白的脸,让人搬了凳子前来。
随后问那第一个中签的人,“你要给谁看诊?”
这下人便是先前她看到过的,身上布料还算不错的下人。
听见问话这人有些激动,“给我们主子。”
顾忌着还有旁人在,这人有些顾忌。
陆晚柠点点头,“病得严重吗?”
“倒是没到要命的时候,只是这病……”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
陆晚柠懂了,点点头,“那这样,今日我先给这位夫人前去看诊,你将你家主子的名讳报给吴掌柜的,明日一早我过去,如何?”
她连忙点头,“自然可以,多谢陆医师了。”
说完这人便喜滋滋又带些着急的从回春堂出去,给自家主子报信去了。
没了别人,陆晚柠这才温和地看向眼前的妇人,“夫人可将自己的病情说一说。”
她将脉枕往前推了推,指尖覆上妇人的手腕。
“我这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妇人家的病症,陆医师听了莫觉得晦气。”她咬着唇十分为难。
陆晚柠面不改色,并未因她的话产生太多的波动。
“我本就是给人看病的,这世上无论是什么病,在做医师之前,医书上便已经都提前看过,夫人只管说来,若是能够医治,为夫人解忧,自是再好不过的。”
这妇人似乎也被这病情困扰了许久,眼下犹犹豫豫地咬着唇,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陆晚柠也并未催她,看得出这妇人是个羞涩的,即便是不催,她自己便已经很是无措了。
怕自己耽误久了被厌烦,这妇人很快便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我是那方面的病。”
说着她竟红了眼圈,眼神闪烁着压根不敢直视陆晚柠的眼睛,生怕从其中看到厌恶与嫌弃。
她小声将自己的病症说了一遍。
陆晚柠将脉枕收回来,心中已经有了数,语气没什么波澜,“能治的,只是这病即便治好了,往后若是再与将这病传给夫人的人接触,也会再次复发。”
妇人听到能治,先是喜极而泣,听见后面一句话,又捂着脸哭了出来。
“我也不想的,只是那胡二欺人太甚,以我夫君的性命相胁,我若是不从,他便要杀了我夫君,害了我的孩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妇人哭的凄凄惨惨,陆晚柠一颗心也仿佛被锤了一下。
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方面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万一回头将自己这回春堂变成了诉冤堂,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这样的话既然已经被她听到,就这样不管不问的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又实在是心头不忍。
她抿了抿唇,低头写起了方子。
两张方子写完,垂眸对着这妇人叮嘱着,“这张是泡浴用的,三日一次,每次都要泡上足足一个时辰才行。”
“这一张一会儿让伙计帮你将药抓好,煎服,每日一次便可。”
瞧着这妇人通红的眼睛,陆晚柠启了启唇正要开口,外头吴掌柜扬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宴二公子来了,先坐会儿,陆医师如今还在忙,一会儿就好。”
宴二是今日才听说的陆医师回来了,于是下了朝就连忙赶了过来,甚至连家都没回。
心中那时而激荡,时而紧张的心态令他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到了医馆,方才想起自己要以什么理由见她。
噢对了,前不久陆医师接生的宴姝家的小家伙满月了,他是来邀请她去参加满月宴的。
于是宴明昌终于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等着。
这边陆晚柠听见他来,更是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她问妇人,“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让你到能够管这件事的人面前说,你可愿意?”
妇人眼眸微暗,苦笑着,“医师说的是知府大人吗?没用的,民妇起初的时候便已经去知府里告了,可那知府与胡二就是一丘之貉,不仅一口咬定民妇胡言乱语,还将民妇打了一顿。”
若是只她自己遭罪还好,当天夜里,她夫君更是被胡二带着人狠狠地打了一顿,而她则被当这夫君的面……
思及那时的场景,妇人浑身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