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台悬于雷云之巅,九重罡风撕扯着锁链,发出刺耳的铮鸣。
半虚化的马王爷跪在铡刀之下,金甲早已剥去,只余一袭素白囚衣,额间第三只眼的空洞仍在渗血,顺着脸颊滴落在玄铁刑台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七把叉看着这一幕,都觉得疼,脑子里不停地转换着烧鹅、猪头肉,野鸡腿的画面,用来对抗并不存在的疼痛……
玉帝高坐云端,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半张脸,唯有指尖轻叩扶手的节奏越来越快,泄露一丝不耐。
“马灵耀!”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台下众仙官不自觉地屏息,“盗神目,欺天庭,饲万马精魂以续伪神之位……今日剔你仙骨,永堕凡尘,世世轮回,不得超脱。”
马王爷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如老马失偶。
“陛下!”
他猛地抬头,血泪混着金芒从空洞的眼眶涌出,“您罚的不是我,罚的是您自己的遮羞布!”
天将立刻上前,金锏重重击在他脊背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可马王爷的笑声未停,反而愈发癫狂。
“飞廉当年若肯低头,今日坐在那九龙椅上的就该是他——”
玉帝指尖一顿。
铡刀轰然落下。
马王爷的头颅滚落刑台,却在触地的刹那化作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额间赫然一道血痕。
诡异的是,那马竟口吐人言:“这一世……我还会找到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天雷劈下,马尸灰飞烟灭。
一滴血溅在玉帝的袍角,竟化作青蝇振翅飞向天河。
台下,杨十三郎握紧了袖中的玉骨碎片——那上面,正刻着半枚风神篆。
……
天河之底,幽暗如墨。
玉帝的真身踏着青黑色的水波,走向那道横贯河床的裂缝。
他的帝袍在暗流中纹丝不动,仿佛连天河之水也不敢沾染半分。
裂缝深处,九根困龙钉贯穿青色虚影,将飞廉的残魂死死钉在风神碑上。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玉帝的声音在水底格外清晰,像是直接刺入神魂,\"自毁风神之眼,朕许你重掌三界风气。\"
碑上的残影微微晃动……
飞廉抬起头,左眼的空洞里渗出青色血丝,在河水中晕开。
\"重掌风气?\"
他的声音像是千万片碎瓷在摩擦,\"就像当年让我'执掌'天河一样?\"
玉帝袖中的混沌雷符泛起微光。
飞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铮铮作响。
风神碑上的古老铭文开始渗血,在水底凝成四个大字:
天庭无赦
玉帝眯起眼睛……
他看见飞廉残破的右手指向自己身后——那里,天河之水正在倒映出凌霄殿的景象。
殿柱上的盘龙纹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被金漆覆盖的罪状。
\"你以为我在乎重掌权柄?\"
飞廉的残魂开始燃烧,青焰灼得河水沸腾,\"我要你们跪着把天条——\"
一道雷光劈下,打断了他的话。
玉帝收回手指,看着飞廉的残影在雷光中扭曲。
但下一秒,飞廉被击散的魂火并未熄灭,而是化作无数青蝇,顺着河水流向三界。
其中最大的一只,正朝着站在河岸的杨十三郎飞去。
天河之水突然沸腾。
青色的风从河底裂缝喷涌而出,裹挟着细碎的水珠,在云端凝结成无数透明的刀刃。
这些风刃掠过天庭的每一寸砖瓦,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撕开那些被仙术精心遮掩的真相。
月老阁前,缠绕在姻缘树上的红线突然绷直。红线表面浮现出血色文字:
\"白虎仙子以三百年修为贿我,求与真武大帝结缘\"
蟠桃园浇水力士正在给桃树浇水,突然手中的玉壶\"啪\"地炸裂,水流在空中凝结成字:
\"蟠桃园下面埋着三百六十位上古神仙的尸骸。\"
凌霄殿前值守的天将突然摘下头盔,又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这货已经连打自己十几个耳光了,打一巴掌交代一件:\"我让妻子侍奉增长天王三日,才换来这身金甲……\"
他对面那货一下子听到这么多猛料,忍不住也交代道:“老朱啊!我也不是人,你妻子和我也有一腿……”
玉帝站在云端,脸色阴沉如水。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宫墙上扭曲变形,竟显出三头六臂的狰狞模样——那是他成帝前修炼的邪法残影。
\"缄默大阵!\"他厉声喝道。
四大天师慌忙布阵,金色符咒如蝗虫般扑向那些浮现的文字。
但每当一道金符覆盖一处真相,就有更多文字从别处浮现。
七把叉躲在廊柱后,听见雷部神将的窃窃私语:
\"上次天庭这么乱,还是那大泼猴打上来的时候......\"
一阵狂风卷过,他怀里的《天河战纪》残页被吹展开来,上面赫然写着:
\"风神之眼所见,即为天道不容之真\"
……
青铜巨门在雷云中缓缓开启,门内是无尽的轮回旋涡。
马王爷被天将押到门前,素白的囚衣已被血浸透。
玉帝指尖凝聚金光,在他眉心刻下轮回咒印:\"世世为人,代代剜眼。\"
咒语生效的瞬间,马王爷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他的皮肤浮现出马匹的斑纹,双手化作前蹄,却在即将完全变成马形时戛然而止——这是轮回的恶毒之处,让他永远处在人与马的临界点。
\"你以为这样就能抹去真相?\"
马王爷嘶吼着,声音已带着马匹的嘶鸣,\"我会在每个轮回里都找到那只眼睛!\"
杨十三郎站在刑场边缘,突然感觉袖中的玉骨碎片发烫。他低头看去,发现碎片上浮现出飞廉留下的最后讯息:
\"他在害怕\"
一阵狂风卷过,马王爷被推入轮回之门。
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突然用人类的双手抓住门框,转头对杨十三郎喊道:
\"去找雪夜里的牧马人!\"
天将一记重击,马王爷坠入轮回。
一滴青色的血珠却逆风飞溅,落在杨十三郎的衣襟上,化作一枚小小的马蹄印。
千里眼在云端记录着这一切,却故意没有汇报那个细节——马王爷坠入轮回时,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仙鹤寮山河司府邸内,杨十三郎辗转难眠……
窗外的天河泛着不自然的青光,水面下似乎有无数眼睛在眨动。
他起身想关窗,却发现书案上的《天河志》正在自行翻页,最后停在一幅残缺的插图上——一个青衣人将发光的眼睛按进凡人额头。
\"首座哥?\"阿槐揉着眼睛从偏殿走来,\"你在和谁说话?\"
杨十三郎猛然回头:\"我没说话。\"
阿槐困惑地指着窗外:\"可刚才明明有人在说'时机未到'......\"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的天河,水面突然平静如镜。倒影中,杨十三郎的影像却慢了一拍才转头,而且——额头上分明多了一道青色竖痕。
阿槐的槐花手串突然全部绽放,花瓣在空中拼成四个字:
\"真言不死\"
与此同时,千里眼正在凌霄殿外徘徊。他手中的观天镜里,清晰地映出杨十三郎睡梦中额头闪过的青光,但他最终叹了口气,将这段记录抹去。
\"就当是......\"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云海喃喃自语,\"给天庭留的最后一丝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