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轩撞开门的动静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起，陈启贤教授的茶杯在桌上晃出一圈水痕。
沈杰回头时，周婉柔正攥着帆布包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红印子像条扭曲的蚯蚓，在白皮肤下格外刺眼。
“小周同学，”陈教授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声音里带着常年授课的沉稳，“先坐。”他指了指被陆文轩撞翻的椅子，林佳悦立刻蹲下去把椅子扶稳，孔琳萱则从自己包里摸出碘伏棉签，轻轻碰了碰周婉柔的手腕：“疼吗？我帮你消消毒。”
周婉柔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却发哑：“教授，我和陆文轩分手了。他……他最近总来堵我，说我跟沈杰有什么。”她低头扯了扯帆布包带，露出半本《电商运营案例集》，“我上周在图书馆借的，沈杰帮我找过资料，就这么简单。”
沈杰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白雅鸽站在身后，文件纸页在她怀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教授办公室的空调开得有些凉，他后颈的汗却顺着衣领往下淌——刚才扑上去顶陆文轩后腰时，动作太急，衬衫都蹭到了墙灰。
“沈杰。”陈教授突然叫他名字，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你来说说。”
沈杰挺直背：“我就是看周婉柔被掐手腕，本能反应。教授，监控能证明。”他想起墙角的摄像头，喉结动了动，“陆文轩情绪不太稳定，可能需要心理辅导。”
陈教授没接话，反而伸手拉开抽屉。
沈杰心跳漏了一拍——刚才他瞥见的那截蓝色文件夹，此刻正躺在抽屉最上层，封皮上“陈启贤教授”的字迹被茶水晕开，像团模糊的蓝云。
教授抽出文件夹翻了两页，又合上推回原位：“我信你们。但下次遇到这种事，先叫保卫处。”他敲了敲桌面，“小周，去校医室处理下手腕；小林小孔，陪她去。”
林佳悦应了声，扶着周婉柔往外走。
孔琳萱经过沈杰身边时，压低声音：“陆文轩上周在奶茶店骂你抢他女朋友，我们都听见了。”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只剩沈杰、白雅鸽和陈教授。
白雅鸽把怀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封皮印着《欧美电商平台调研报告》。
她垂着眼睛整理边角，发梢扫过锁骨：“沈杰，我之前提的出国考察，能再考虑下吗？”
陈教授推了推文件夹：“小白说的是去洛杉矶参加全球电商峰会？”
“教授。”白雅鸽抬头，眼尾微微上挑，“沈杰的拼好货项目要拓展海外市场，现在正是窗口期。那边有几个供应链厂商想见面，还有斯坦福的电商实验室……”
“期末考还有两周。”沈杰打断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角的木刺，“我得带团队做双11复盘，还要交毕业论文开题报告。”
“我问过教务处了。”白雅鸽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纸，“峰会在期末考后第三天，往返机票和酒店我都订好了。教授，您知道的，这种级别的展会，临时加展位要等半年。”她的指尖点在调研报告的“跨境物流”章节，“沈杰，上次你说担心海外仓储成本，我联系了三个当地仓储商，约好面谈。”
陈教授突然笑了：“你这丫头，准备得倒周全。”他转向沈杰，“小杰，我教过的学生里，像你这样能把学业和创业平衡好的不多。但机会不等人——当年我去硅谷考察，就是在飞机上遇到了改变我研究方向的导师。”他指节叩了叩调研报告，“你自己权衡。”
沈杰望着窗外。
梧桐叶在风里翻卷，楼下贴着“双11快递暂存点”的红横幅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想起仓库里堆成山的包裹，想起陈景明昨天说的“旧楼半夜开灯”，想起拼好货后台增长的海外用户数据——那些用英文备注“便宜又好”的评价，像小钩子似的勾着他的心。
“期末考完就走。”他说，“但行程得听我的，每天留两小时给团队视频会议。”
白雅鸽的眼睛亮了，嘴角扬起时露出小梨涡：“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她抓起手机按了两下，“我现在就改机票，订斯坦福的参观时间——”
“小白。”陈教授咳嗽一声，“年轻人做事，别急在这一时。”他起身把两人送到门口，“小杰，记得把双11的用户画像分析给我看看，我给你提提意见。”
沈杰点头，转身往图书馆走。
路过综合楼101办公室时，里面传来周文翰的惊呼声：“我去，这帖子谁发的？”
他脚步顿住。
101是团队临时借用的办公室，玻璃门上蒙着层薄灰，透过缝隙能看见周文翰和两个学弟挤在电脑前，屏幕蓝光映得他们脸色发青。
“杰哥！”周文翰抬头看见他，手忙脚乱要关网页，鼠标却卡在滚动条上。
沈杰走进去，俯身看向屏幕。
校论坛首页顶置着新帖，标题刺得他太阳穴发疼：《工商系沈杰插足他人感情？
知情者曝其借辅导名义接近有男友女生》。
配图是张模糊的照片——他弯腰帮周婉柔捡包，周婉柔的手正搭在他胳膊上，角度刚好能看清周婉柔手腕的红印。
“下午三点发的，已经有两百多回复了。”学弟小吴咽了口唾沫，“有人说看见你俩在图书馆单独待了三小时，还有人说……说你高中就抢过别人女朋友。”
沈杰的手指捏得发白。
他点开发帖账号，注册时间是今天中午，头像是团模糊的黑影。
网页最下端，有条新回复正在刷新：“听说那女生甩了穷男友跟他，沈杰这种凤凰男，爬得越快越容易摔。”
“谁干的？”周文翰敲着键盘查Ip，“显示是学校内网，但……可能用了代理。”
沈杰没说话。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微信弹出十几条消息——陈景明发了论坛链接，备注“谁这么缺德”；姜雅琴的对话框停在“下午一起吃饭？”，还没回。
他指尖悬在姜雅琴的头像上，最终按下语音键：“雅琴，这两天别上学校论坛。”发完又补了句，“要是看到什么……别信。”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林慧语的电话。
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边惊呼声：“沈杰你看论坛——”
“慧语，”他打断她，“先别点开。”
但已经晚了。
电话那头传来网页加载的提示音，接着是林慧语倒抽冷气的声音：“这……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沈杰，你是不是……”
沈杰望着屏幕上的诽谤帖，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101的窗户哐当响，他听见自己说：“慧语，等我查清楚。”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周文翰：“把帖子截图保存，联系论坛管理员删帖。”又转向小吴，“去调图书馆和办公室的监控，我要知道今天中午谁进过101。”
周文翰应了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
沈杰转身走出办公室，阳光正落在他后背上，却半点暖意也无。
他摸出烟盒又放下——姜雅琴最讨厌他抽烟。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姜雅琴的回复：“我没看，你别着急。”后面跟着个小猫拍爪子的表情包。
他盯着屏幕，突然想起前世被谣言毁掉的那个夏天——那时候他还在追伍芷清，被李毅风买通的人在论坛说他是软饭男，最后连实习机会都丢了。
“这次不会了。”他低声说，指节捏得泛白。
综合楼外的广播正播着“双11快递请及时领取”，他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在脑子里炸响——是谁，急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他？
风卷着梧桐叶从脚边掠过，沈杰望着论坛帖子的链接，突然想起陈教授抽屉里那截蓝色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