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婆子媳妇,刚刚可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这姑娘连贾政都敢砍,连贾政都敢一口唾沫吐脸上,就她们一群奴才,人家还不是砍瓜切菜?
所以几个老媳妇拼命拖着贾政,在一群婆子护拥下,灰溜溜地再次退到院门外。
“叫人,叫守夜的男丁进来,叫所有男丁都进来!”
贾政忽然缓过一口气来,声嘶力竭连声叫喊,“我就不信了,今儿……把这一窝子……大逆不道的,全都处死了,明儿……我去璟亲王府……领罪去!”
“老爷!”
几个老媳妇流着眼泪同声一唤。
贾政已经快要气疯了,瞪着眼睛大喊大叫。
“快去呀,难道……你们也敢忤逆我?”
有两个婆子赶忙抽身要走,却在抬脸之间,看见左前方竟然明晃晃的一片。
同时一片惊呼,从那边传了过来。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水呀!”
贾政“噌”地一声跳起来,刚刚还被气得奄奄一息,这会儿却被吓得来了精神。
“哪儿走水了?哪儿走水了?”
“老爷,好像是……好像是太太住的院子那边!”
一个婆子战战兢兢说了一句。
贾政骤然间满腹悲怆,竟不由得落下泪来,嚎啕一声:“天啦,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他也顾不得再管贾环死活了,踉踉跄跄往那边跑了过去。
一群婆子大呼小叫紧紧跟上,瞬时之间,就连几个受伤的婆子,都没了踪影。
“环儿啊,我的天啦,这群黑心肝的,是要对你下死手啊!”
赵姨娘从隔壁院子披头散发奔过来,衣衫凌乱满脸泪痕。
“姨娘,我没事,有雨蝶姐姐护着我呢!”
贾环赶忙迎上前去,扶住赵姨娘。
“我一听到动静就赶忙爬起来,我就知道这群黑良心的是要对你下死手了!
我原本想要跑过来跟她们拼命的,却被这群死囚攮的堵住了门过不来!环儿啊,你的命咋这么苦啊!”
赵姨娘抱住贾环痛哭一场。
贾环好不容易劝止了,让赵姨娘自个儿的丫头将她扶回隔壁小院儿。
耳听西南方向依旧嘈杂一片,仔细看,似乎仍有隐隐的火光闪动。
贾环不由得暗暗惊诧,忍不住问雨蝶:“怎么会这么巧,那边偏偏起火了?而且……这都将近四更天了,谁屋里的灯火没灭呀?”
雨蝶神神秘秘一笑,说道:“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在这府里保护你?咱师父那可是龙影卫千户,在这府里安插几个人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龙影卫的奸细,看见贾府要对付我,所以故意放火烧了那边的房子?”
贾环脱口惊问。
“八成是!”
雨蝶展脸一笑,去将院门闩上。
贾环心里也不知道是暖是甜,也许两者都有,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忽然就很想很想孙绍祖。
“快别站在院子里了,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屋躺着去吧!”
雨蝶催了一句。
贾环稍稍感觉有点脸热,忙问雨蝶:“你之前那块纯金腰牌是从哪儿得来的,你总不会是……当真在璟亲王府当过宫女吧?”
“谁会在那儿当宫女呀,美得他!这个腰牌,是……师父给我的!”
雨蝶先还仰着下巴颇显傲娇,但说到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脸红起来,胡乱撂下一句,便赶忙走进屋里去了。
贾环立刻明白,这腰牌并非孙绍祖给她的,只怕是璟亲王亲自送她的。
她没有将这腰牌随手扔掉,反而带在身上,只怕她对璟亲王的印象,并不像她自以为的那么差劲。
这样最好!
贾环不由得偷偷笑起来。
他一直觉得有些愧对雨蝶,毕竟他抢了人家的师父,还想抢了人家预定的老公。
不过现在,他只需设法将雨蝶跟璟亲王凑在一起,那他就可以大大方方霸住孙绍祖,再不用感觉良心不安了。
……
走水的果然是王夫人的院子。
幸好住在后边小院儿的三个姑娘已经搬去了大观园,否则只怕会吓得不轻。
那火烧得很突然,一烧起来就烧塌了半间屋子。
王夫人先前已经被请走贾政的两个婆子给吵醒了,听见走水立刻起身,否则被堵在院儿里出不来,那可就死活难料了。
一群丫头凄凄惨惨陪着王夫人,看着婆子媳妇、以及刚刚打开二门放进来的男丁们奋力灭火。
整整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将火浇灭,王夫人的院子竟被烧了接近一半。
把个王夫人给哭得!
她每天吃斋念佛焚香叩头,怎么菩萨竟不保佑她,还差点儿把她活活烧死呢?
是她哪儿做错了吗?
还是环三儿那孽障命太硬,谁想害他谁倒霉?
先有周瑞家的,后有马道婆,如今……
不会轮到她这嫡母身上了吧?
天啦天啦,想想都感觉瘆得慌!
……
此时天已大亮,贾老太太一晚上睡得不踏实。
先是挂心着要治死环三儿那孽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睡着了,居然没听见外边吵吵嚷嚷走水灭火的声音。
到天亮一觉睡醒,听鸳鸯一说,把老太太给吓得,赶忙叫把大老爷二老爷全都唤进来。
“……这怎么突然就会走水了?到底是谁这么不当心,找出来活活打死!”
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王夫人坐在下首抹着眼泪,说道:“这事儿透着蹊跷,走水的那间屋子,根本就没人住,也不可能有炭火,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呢?莫非是我做错了事,所以菩萨怪我?”
一边说,越发垂泪不止。
贾母忙道:“快别胡说,好好的菩萨怎么会怪你?必是哪个奴才不小心留下了火种,这才半夜烧起来!”
众人全都默默无语。
贾赦不耐烦地说道:“这是天灾人祸,避免不了的,万幸没有伤到人,只是烧了几间房子,赶明儿修整起来就是。
我如今只关心一件事,不是说昨儿对那孽障动手么,到底怎么样了?”
贾母一早起身已经问过昨晚的情况,一听贾赦提到这个,贾母顿时一张老脸阴沉无比。
“怎么都不说话,到底怎么样了?”
贾赦不耐烦地又问一声。
郑华家的陪侍在王夫人身边,不停地给她递手帕擦眼泪。
如今周瑞家的死了,也就是郑华家的最受王夫人看重。
所以听贾赦一问,郑华家的瞅瞅王夫人脸色,赶忙走出来说道:“回大老爷话,昨儿……实实的啥事都没办成,反倒是……有几个婆娘受了重伤!”
“这话是咋说的?”
贾赦惊得差点儿站起身来,“就那一个小崽子,还能伤了你们?”
郑华家的哑口无语。
邢夫人在旁边火上浇油阴阳怪气,说道:“这事儿我竟不知道,连大老爷都没跟我说过!
要不然,我让王善宝家的跟着去,兴许事情就办成了!……怎么几位大管家的婆娘呢?应该叫她们来回大老爷话!”
贾赦一听也对,便不再理会郑华家的,而是冲着外边叫道:“赖大家的,吴新登家的,你们两个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