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衣衫褴褛、臭不可闻,手里端只破碗,头上蓬着乱发。长长的发丝中明显粘了些土样的污垢。而且就这么胡乱地披散开,倒把一张脏脸盖掉了大半,别说旁人看不清他的相貌,连他自己的双眼都给遮起了。
那乞丐本来离着有段距离,王直几次闪避未果,很快便相互接近了。王直不耐烦地用一只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袖子作势挥了挥,闷闷地骂道:“快滚、快滚!”
那乞丐不以为忤,举起破碗,干笑着说:“小哥急着找乐子吧,若是嫌我碍眼,就打赏些铜子。”边说着,又将碗抖了抖。
王直顿时很有种要将碗打飞的冲动,但一看这碗委实不干净,便强忍了。暗想,要是自己再冲动点,碗估计就得更破了。兴许这碗能破得不剩一半,也有这方面缘故。
王直将眼神从碗上移开,专心地打量乞丐。突然发现了一件大恶心的事,乞丐头发的土样东西,竟然都是些聚拢起来的虱子群。因为虱子和土的颜色相近,所以不注意之下,有了视觉上的误判。
王直马上偏过头,张嘴作势欲吐,却马上又强忍住了。
乞丐也不觉丢人,竟然还笑嘻嘻地说:“吐吧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王直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猪八戒”。毕竟形势比人强,面对如此极品的乞丐,作为好男儿也只能屈从了。王直往腰带处摸去,一愣之下,又往怀里掏着,最后还是呆住了,满脸不可思议。
那乞丐见王直这番举动,已认定有戏,不料戏才看一会,却发现停了。意料中的铜子儿,并没有叮铃当啷地落进碗里,竟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僵持了会。乞丐笑了,说:“没铜子儿?!银的也成!”
王直的脸顿时成了苦瓜,侧里一移,便想走开。
那乞丐早有防备,又是挡在跟前,依旧嬉皮笑脸,说:“公子啊,你衣着如此光鲜,必出自豪门人家。怎的舍不得点银子呢?大的不中,碎的总成吧?”
王直只好硬着头皮照实说了:“没带银子。”自打从舟山上了岸,身上就没带任何钱财。辗转来到北京城,当然也是如此。而身上正穿着的行头,是严府给备了,睡后换的。
乞丐一惊,隐隐间有两道厉光从发际中透出,应道:“出来找乐子,怎会既不带铜子儿,又不带银子呢?难不成用的都是票。豪阔呀,一掷千金?!冲着有名的花魁来的?!”
王直身上没钱,底气自然不足,换个侧向又是一移,再次避开这乞丐。由于这回有意提高速度,果然成了。向前紧跑几步,准备拉开距离,甩掉乞丐。
怎料这乞丐相当难缠,看着追不及,立马把碗一丢,就地一扑,堪堪从后边,将欲逃之夭夭的王直的小腿给抱住了。
人已全倒在地上,口里还说着:“别跑呀,这一跑,就知道你有货。票子也成,给上一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