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朱元璋说明原因,牛谅笔直地跪下了。
“陛下,臣有罪!”
朱元璋撇了撇嘴。
还来这一套?
看来刚才毛骧下手太轻了。
要不是本该继任牛谅这个礼部尚书的吕本死了,暂无后继之人,他还真想亲手试试荆条的倒刺利不利!
还有刚才抬着丁斌离开的那群官员,暂时也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选着能用的用。
相信这次吃完亏,他们下次做事会谨言慎行,不再挑战皇权的决断力了。
朱元璋审视着跪在地上的牛谅,饶有兴趣的问。
“爱卿何错之有啊?”
“臣身为礼部尚书却不知礼数,冒犯陛下,臣保证绝不再犯,望陛下恕罪!”
牛谅当即行了个叩拜大礼。
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形势所迫,朱元璋念在他认错挨打的态度很积极,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行了,咱知道你有改过的心,跪着说话吧。”
“谢陛下。”
牛谅手双撑地刚站起来。
见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盯着地面。
他反应过来,立即又跪下了。
朱元璋这才满意一笑,直入主题说起了正事。
“咱想给吴王换个封号。”
牛谅还以为是新官制的礼部有何变动,他刚才不在殿内,没赶上趟,陛下特意留下来告知他。
没想到,竟是为了给五皇子朱橚改封号。
牛谅困顿不已。
“陛下为何要给吴王殿下换封号?”
朱元璋眉毛一挑,心说:咱这不是让你找理由吗?
朱元璋不说话,牛谅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身为礼部尚书,对于一些字眼十分的敏感,由于“吴王”这个封号,朱元璋曾经用过,当初给五皇子确定这个封号时,前任礼部尚书还曾提出来这一点,被朱元璋斥责小题大做。
如今轮到牛谅,他猜不透朱元璋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重新开口询问。
“陛下可有新的封号了吗?”
“周王。”
这个封号把牛谅吓了一跳。
虽然它没有和陛下撞称呼的尴尬,但周字意义非凡,只能再次询问。
“陛下还打算增加周王殿下的封地吗?”
周曾是许多国家的国号,它代表的寓意也很广大。
朱元璋知道自己改封号的事,实在难以让人揣摩心思,只能提点牛谅。
“五皇子喜欢研究草药,咱就寻思着,这草药满山遍野都是,用周字是想让五皇子能够去往更多的地方。”
原来如此!
牛谅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他还以为陛下刚给太子分了兵权,确认了不会更改储君,转头就给五皇子改封号加封地,扶持另一路皇子党呢。
陛下想让这些兄弟们怎么干那是陛下的事,可别让太子误会是他这个礼部尚书在里面瞎鼓捣就行。
如今明白了陛下的用意,牛谅也懂了陛下想让他真正解决的事。
“陛下,五皇子因事即将离宫,却无法就藩,为了感念寄托陛下对五皇子的殷切希望,特由吴王改封为周王,代表五皇子能够周游各地,不局限于受封的吴地,这样可好?”
许多事只需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哪怕是五皇子自己,只怕也不会想深究。
朱元璋心道,果然术业有专攻,只要敲打一下牛谅,能把这老小子用到钢刃上。
“哈哈哈!”
朱元璋亲自扶起牛谅。
“爱卿说得好,下次记住了,不该说的话别说,免得替别人承担罪过。”
“是是……不是……陛下,臣绝对没有下次了!”
改官制这么大的事,陛下没用韩国公,而是用的刘伯温。
就凭刘伯温准备当孤臣,不再维护浙东文官集团的模样,再加上新官制的作用,往后他这个礼部尚书,除了对陛下负责以外,不用再对哪个顶头上官卑躬屈膝。
他还抱啥团?
抱着陛下这一条大腿就够用了!
朱元璋见牛谅的眼神越来越清澈,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行了,除了给老五改封号,咱也没别的事跟你说,你回礼部衙门办差去吧。”
“是,臣告退。”
“等等!”
朱元璋招了招手,牛谅立即小跑回来。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礼部今日送来的奏疏比平时多不少,最近没有外宾往来,没有祭天大典,咱才知道礼部平时这么多事啊。”
牛谅心虚的舔脸一笑。
“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回去告诉下官们,往后奏疏捡要紧的事说。”
“字也写少些,别写没用的车轱辘话。”
“是是!”
打发走了牛谅。
朱元璋又让毛骧去打听打听,丁斌摔得怎么样了。
当得知丁斌被送到丁家马车时,丁家下人险些没认出丁斌来,奉天大殿里响起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朱元璋心情愉快,去了趟东宫,跟睡着的乖孙,说了说今日的趣事。
又去了坤宁宫,把李善长教唆官员,想争当丞相的野心告诉了马皇后。
闲着没事,还和马皇后一起种了会儿菜,锄了会儿草。
累了吃过多午膳睡了个难得的午觉,傍晚时分走进华盖殿,看到堆在他桌案前,那小山般的奏疏,他笑不出来了。
“标儿,这是什么意思?”
“回父皇,这是让你确认一下,儿臣分类批阅的轻重缓急,还有自行处理的部分,与你想的对不对的意思。”
“……”
朱元璋感受到了好大儿对他身为皇帝的尊重。
就是没感到对他身为父亲的半点儿孝心。
什么叫乐极生悲?
这就是!
“咱不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呆在华盖殿批奏疏吧?”
“儿臣会陪着父皇的。”
“……”
朱元璋看到标儿笔架秃了头的一毛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阅起奏疏来。
翻着翻着,他不时抬头往东宫看了过去,心里叫苦。
乖孙!
救救咱!
咱不想当劳模!
……
“啊欠!”
朱雄英半夜醒来,灌了一嘴的凉风。
把凉风带进殿内的朱标,见状苦涩一笑。
“英儿,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常氏一边给他换上便服,一边低声叮咛他。
“殿下,你下次批奏疏再批这么晚,就别来回奔波了,在华盖殿歇着就行。”
“父皇还没看完奏疏,今晚他歇在那里,我可不想陪着父皇,等到明日天不亮,就被送来的新奏疏埋没。”
朱标暗叹一声,看到英儿正乖巧地自己扯着被踢飞的薄被,睁着圆眼认真地听他讲话,眉头紧锁的模样像是在思考着国家大事,他忍俊不禁,揶揄一声。
“英儿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难道是想着赶紧长大,帮为父批奏疏吗?”
【不不不!】
朱雄英在心里呐喊。
朱标猝不及防,被三个字震得心头一颤。
他没想到,英儿居然真的能够听懂自己说的话,还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而让他更加震惊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