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朝堂用人讲究能力为主,臣建议功勋子弟能力不足者,要撤除赋予他们身上的闲职,只享受爵位优待,领受一份俸禄即可!”
李善长的话音刚下,偌大的奉天殿,瞬间死一般的沉寂。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员,踮脚往左前方看去,心里不住的可惜。
也就是太子殿下今日没来上朝,不然的话,就能看看太子殿下的态度了。
因为,在论大明功勋子弟,哪个领受封赏最多,不仅年纪轻轻袭了爵,还把军营当成自己家,来去自如却不务正业,且拿着优厚的俸禄,那必定当属——郑国公常茂!
也有封侯封爵的其他功勋子弟,因为父辈年事已高退位,自己顶上的,像之前那个脑子有水的五品武散官,就是其中一员。
可那些人跟常茂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陛下封赏有功之臣,福荫后人,是陛下的恩德,可臣认为他们父辈祖辈跟着陛下有功劳,封为公侯,并让他们世袭罔替已是隆恩,不能再让他们当成大明的蛀虫,霸占官位,让后来者认为永无晋升的希望,延安侯,你觉得我说得话,中不中肯?”
“中。”
唐胜宗不假思索地回答。
答完后,他意识到自己被人当刀使了,尴尬地朝着朱元璋抱拳一拜。
“陛下,末将没有别的意思,陛下只是认为韩国公这话说得挺好的。”
李善长正是知道唐胜宗被废除过爵位,又因在武将之中人脉不好,平时看不惯常茂,这才特意点了唐胜宗来回话。
方才他虽被利用,当成了垫脚石,但他挑事的本事,他认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
朱元璋这会儿算是知道了,李善长是真的变了。
这个老好人不再保留伪善的面目,根本不怕得罪人,这可真是有些棘手。
特别是,李善长和唐胜宗一唱一和,剑指常茂,别说因为标儿和乖孙那层关系,他不好处置,哪怕单靠常遇春这层关系,他也不能不护着常茂。
可护着常茂的话,他推行新官制的事,不就让人找到了理由搁置再议吗?
正想着,便有浙东的一位文官跳了出来。
“陛下,臣也认同韩国公所言,不论文武功勋,理应一视同仁才对。”
“……”
朱元璋有时候常常因为自己是个帝王,而不是战场上的将军,不能亲自动手打人而感到郁闷。
话是对的,理他也懂,但这情份怎么了断?
李善长看着朱元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心里的那口恶气,这才释放出来。
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刘基。
你个老神棍不是能为陛下解忧吗?
你倒是解啊!
“陛下,老臣认为韩国公所言确实有理。”
刘基公平客观的言论让李善长惊讶了一下。
但也仅是一瞬,李善长便认为,刘基这是见事情没有转机,故意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罢了。
朱元璋见连刘基都支持这番言论,逼着自己做决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刘基不是搅完屎就拍拍手走人的那种臣子,他先表明了立场,接着又出了一个缓和之计。
“但臣认为,功勋之后除了要看能力,还要看他们有无报效家国之心,军中等级分明,可以按能力让他们留下,如果不思进取,误了军中的士气,再行处置也不迟。”
世上可没有绝对的公平。
像常茂这样的人在军营里还能站得住脚跟,那是靠的父亲之名不假。
可有些人他光是站在那里,他就确实能够提升士气。
朱元璋见刘基递了台阶,当场就下了。
“老先生说得对,延安侯,你觉得咱应该给这些人多少时间,来调整他们的心态呢?”
“这……”
唐胜宗噎住了。
话是李善长说的,陛下你来问我?
李善长挑了事,他又不在军营里任职,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可唐胜宗还得按规定的日子,到军营练兵,不能落下战场上的指挥本领。
要是真把人给得罪死了,常茂在京郊军营里盘踞多年,不仅有郑国公的爵位高自己一等,身边的狐朋狗友也不少,真要把削职的罪过全怪他身上,那他到了军营里,还不去一次挨一次闷棍?
“末将认为,一年半载还是要用的。”
唐胜宗放水了。
李善长没等朱元璋顺着台阶往下走,直接反驳。
“兵贵神速,臣听闻,燕王殿下挑选新兵上船训练海军,好像只用三个月左右,那些将门之后,自小勤练功夫,居然连新兵也不如吗?”
话不糙理也不糙。
哪怕李善长居心不良,但朱元璋越听越觉得,自己以前确实太惯着常茂了。
不等李善长再次发难,他当机立断。
“那咱就给那些军营里的功勋子弟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每个月军中考评不合格,降职,三个月后还不能胜任军中职务,趁早滚蛋回家,免得上了战场丢了性命,让咱没法跟那些亡故的英灵交待!”
话到此处,朱元璋虎目扫视了一圈下方。
“韩国公的这个决定,谁还有异议?”
淮西武将们怒视着多嘴的李善长,一言不发。
“……”
刚出了一口恶气的李善长,一口气上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韩国公还有话要说吗?”
朱元璋倒想知道,除了郑国公常茂,李善长还能挑出哪个负面例子来为难他。
总不能大义灭亲选李祺吧?
对了。
李祺都请了好几天假了。
李府只是死了李存义又不是死了李善长,李佑丁忧,李祺也跟着不做官了?
那感情好啊!
“韩国公,你想说什么,咱和爱卿们全听着呢,你别着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