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濯梅园的大门便被人敲响了,来人是个穿褐色圆领袍衫,小厮模样的人。
对方将帖子交给门卫,称酒楼行会今日一早在山河醉有要事相商,让秦朗务必出席。
门卫见是要事,立即将帖子送到了银祥的手中,并说明了原委。
此时,秦朗刚起身,还未用早膳。原本是打算一早去儋澜别业的,现在……
只能临时改道,先去山河醉一趟了。
说实话,这京都的酒楼行会,都是那些有官家背景的大型酒楼老板在掌控。
所以像他们这种后台不够硬的,有些个什么重要的消息或是安排,行会最多也只是发个帖子通知一声而已。
今日却指名道姓要自己去议事?
在此之前,秦朗都未曾与行会首脑正面接触过。只能站在远处,瞟见过几回。
京都酒楼的行会会首(也就是平日里俗称的:行头),便是京都第一酒楼,山河醉的老板,沈玉娘。
其实她背后的人,才是山河醉真正老板,据说身份显贵,与当今的某位贵君关系十分密切,
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那背后之人的真正身份。
除了这沈玉娘,还有两位副行头:金樽楼的显三娘和望仙阁的燕五娘。
这三人便是这京都酒楼行会的三大主脑人物。
酒楼行会所在地,并非在山河醉……今日明显是有什么事,是不能在行会里谈的。
为此秦朗在马车上,一路思忖着,应对之计……
到达山河醉时,还能见着不少刚醒了酒,衣衫凌乱的食客被搀扶着从楼里出来。
说明了来意,上了四楼,拐进一处偏僻的包厢。
进门,便见着古色古香房间里,一张巨大黄花梨圆桌边坐着几个人。
正位上,那个着绣金丝暗纹绛红色吴绫对襟齐胸襦裙的女人,正抬眼瞧着刚进门来的秦朗。
她约摸三十七八的样子,面容端庄却透着凌厉,凤眼狭长,鼻梁高挺,唇薄如刃,肤色白皙,
高挽的发髻上戴着金镶玉的步摇,一对明珠耳坠很是亮眼,手腕上的紫金镯在举手投足间尽显华贵。
而她身侧的俩人,一个四十上下,身材高大壮实,方脸阔额,浓眉大眼,
另一个三十出头,瘦削精干,瓜子脸,细长眼,正阴恻恻盯着秦朗看呢。
“沈行首今日召见,秦某不敢怠慢,持来聆听指教。”,秦朗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的行了一礼。
抬头时,目光平静,唇角还带着一抹从容浅笑。
“秦老板倒是守时,看来醉花荫生意再忙,也不敢轻慢行会啊。”,沈玉娘,不紧不慢的回应着。
“最近酒楼生意稍好些,也是多亏食客捧场罢了。
怎能与诸位相较?行会是业界掌舵人,某,自然也是要遵从行规行事的。”秦郎声音清朗回复。
说罢,他看向沈玉娘身侧的两位,略颔首:“显老板近日气色不佳,可是天热烦闷?
金樽楼最出名的便是解暑的冰镇梅子露,可得多试试了。“
显三娘明显被这话激到了,一拍桌子,将手上的蒲扇往桌上一摔:“少在这儿假惺惺,老娘可没空跟你扯闲篇!“
秦朗并未接话,又转向燕五娘,“哟,燕老板也在?看来今日之事,比秦某预想的更为隆重……“
“秦老板年轻有为,我们这些老人自然得多“关照”些的。“,燕五娘,绣花罗扇掩唇,带着些讥讽的意味。
“好了好了,既然来齐了,便入主题吧。”,沈玉娘也不想多费口舌客套了。
“秦老板,今日请你来,是给你醉花荫一个机会。
你推出的新菜式,风头太盛,已经坏了行规。
京都的酒楼,虽向来是各凭本事,但也要讲究个和气生财。
最近,你的酒楼独占鳌头,未免也太不把同行放在眼里了吧?“
秦朗不卑不亢,微微一笑:“沈老板严重了。
既然说明了是各凭本事,秦某刚出的几道新菜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想做出来的。
食客们喜欢,难不成,还要怪菜品太过好吃?”
“啪!”,显三娘拍案而起:“少在这儿装糊涂!你那几道菜,把我们客人都抢光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几家还怎么活?
今日,你必须把菜谱交出来,否则————“
秦朗挑眉,语气却依旧从容:“否则如何?
显老板是打算要砸我的店?还是要去官府告我?
秦某一不偷二不抢,菜谱是我酒楼自己做出来的,凭什么交?“
此时,燕五娘凑了进来:”秦老板,你一个男子,本是该早早嫁生子,规规矩矩待在后院伺候妻主。
如今允许你在京都开酒楼,便已经开了特例了。怎的还这般嚣张?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嘛?
别忘了,这京都酒楼行会可是我们说了算的!“
秦朗眸色一冷,言谈间带了几分锋芒:“燕老板这话倒是有趣。
怎么,?凰有哪条律例是不允许男子经商开酒楼的?
还是说,今日来,诸位不是谈生意,而是仗着人多,欺我一个“男子”?“
沈玉娘,抬手制止了显三娘想要打人的冲动。
她眼神锐利看了过去:“姓秦的小子,我们今日可不是来和你斗嘴的。
只要你承诺交出菜谱,那大家便相安无事,否则,这京都的酒楼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秦朗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沈老板,您背后有贵人撑腰,秦某自然是比不了的。
但您别忘了,醉花荫的客人里也有不少是您得罪不起的。若真撕破脸,谁吃亏,还未可知。“
沈玉娘眼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秦朗嘴角微弯:‘十七皇子,是本店的常客,最近江老先生和应相也对本店菜色赞不绝口……
而且,半月后的碧荷清宴,八皇女也邀请“醉花荫”,提供菜品……
若今日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或是醉花荫受了什么无端威胁,恐怕…诸位不好交侍吧?“
几人脸色一变,尤其是沈玉娘,虽面色如旧,但手指却已微微收紧,“江老?是江简棠嘛?他……回京都了?”
“正是”,秦朗直接应道,“前两日,我们还把酒言欢,好好畅谈了一回……“
“这连……江老大人……左相都……那可如何是好?”,旁边的显三娘有些慌,低声在沈玉娘耳边问道。
“碧荷清宴会请醉花荫提供菜色?这牛吹得也太没边了吧?”,燕五娘有些不信。
对此,沈玉娘也是一样的想法。以前碧荷清宴,也请过山河醉提供过菜色,
只是这几年,宫中的御厨手艺突飞猛进,已经不再向自己发出邀请了。
所以……是看上了那俩个新菜式了嘛?她嘴角拘起不屑的笑容来。
“既然秦老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好意,我们也不强人所难了。此事,便罢了。
不过以后有了什么难处……秦老板也请自求多福了”,沈玉娘说着,手上一示意,房门便打开了。
见着秦朗安然离开,显三娘又有些不甘了,追问道:“老大,就这么轻意那让小子走了?
今日我们这一趟,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呢!”
“你急什么?就让这小子先开心一阵吧,到时,可有他后悔的……“,
沈玉娘安抚了身边人几句:“拿沈老,左相大人还有十七殿下他们说事?人家什么地位,会来管此等小事?
那碧荷清宴,虽不是正式宫宴,可赴宴的个个身份不俗,不要说看不上,哪怕真是看上了……
上头到时给个:皇室御用菜品,哼!他那个酒楼,以后就别想着再做这菜赚钱了!!”
“可,那这样,我们也没得赚了啊……”,显三娘还有些不解。
“你这傻子!!比起这点小钱来,若到时醉花荫被食客拆台,开不下去……
于我们,不是更有利嘛?
没了这个让我们心烦的小子作梗,我们以前的食客都会回来,生意自然比以往更好!!”,燕五娘,轻摇团扇给沈玉娘扇风,这边给在旁的显三娘解释着。
“那我们耐上些性子,好好看看这小子,还能风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