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穿耳膜时,我正攥着安全带卡扣的手猛地收紧。
监控屏里,入口处的冰层像被巨斧劈开,金属碎片混着冰碴子炸进舱室,三个裹着黑色战术服的身影鱼贯而入,枪口的战术灯扫过墙壁,在结霜的玻璃上投下锯齿状的光斑。
\"七个人,全部配备热成像仪。\"卡洛斯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响,他的枪管在我余光里划出半道弧——这个总爱叼雪茄的西班牙人此刻鼻尖凝着白霜,战术背心的魔术贴被他扯得哗啦响,\"看他们的战术手势,是海豹六队的交叉掩护法,但步频更快......\"他突然顿住,枪口微微下垂,\"操,他们的靴子底嵌着反冰钉,这种特制装备只有北约'灰隼'特勤局用过。\"
\"撤退!\"我扯断安全带,腕间的密钥突然发烫,旧疤处的皮肤跟着一跳一跳,像有根细针扎进血管。
卢峰已经猫着腰冲到舱门,他的防寒手套在门把上打滑,回头时睫毛结着冰花:\"博士,自毁倒计时剩十七秒!\"
\"去地下通风管道!\"我拽过安娜的胳膊,她的终端还攥在手里,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汤姆挡在最后,靴跟碾碎地上的碎冰,他后颈的青筋跳得比警报还快:\"凭什么听你的?
万一这是你设的局——\"
\"砰!\"
子弹擦着汤姆的耳际钉进舱壁,冰屑溅在他脸上,他猛地闭了嘴。
最近的黑甲人已经端着消音步枪逼近,护目镜后的眼睛泛着冷光——那不是人类的眼神,像被编程过的机械,只有目标锁定时的锐度。
\"通道在控制台下方!\"卡洛斯踹开地板上的检修口,冰雾裹着霉味涌上来。
卢峰第一个跳下去,他的声音带着回音:\"管道直径一米二,能过!\"安娜把终端塞进胸袋,拽着我的手往下爬,她的手指凉得像铁块:\"博士,磁暴还要两分钟才到,我们可能得在管道里多等......\"
\"先离开爆炸范围!\"我踩着锈蚀的铁架往下跳,靴底磕在结霜的管壁上,发出空洞的闷响。
自毁炸弹的倒计时在头顶轰鸣,冰层上方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主舱室要塌了。
汤姆最后下来,他反手把检修口的铁板扣上,动作重得震落管壁的冰渣:\"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因为密钥。\"我摸向腕间,那里的热度已经蔓延到小臂,\"它在麦哲伦星云被世界树污染过,可能成了信标。\"
\"放屁!\"汤姆的战术手电照过来,光斑在我脸上晃,\"三年前你说世界树只是观测误差,现在又说......\"
\"闭嘴!\"卡洛斯的枪管敲了敲汤姆的头盔,\"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用战术刀割开管壁的结冰,露出里面的线路:\"这条管道十年前废弃了,但通风井在三公里外有个出口。\"他的刀尖点在我胸前的定位器上,\"你的追踪器必须拆了,否则他们的无人机能......\"
\"不用拆。\"我按住他的手,密钥突然在腕间发出蜂鸣,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在星云里,气根刺穿防护服时的警报。
神经接口自动开启的瞬间,我眼前闪过一片猩红——不是视觉,是某种更原始的感知,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进大脑皮层。
\"他们在......扫描。\"我踉跄着扶住管壁,胃酸翻涌上来,\"情绪、心跳、脑电波......所有能定位活物的信号,他们都在收集。\"
\"那我们成移动靶了?\"卢峰的呼吸声在耳麦里急促起来,他的手电光扫过管壁,照见几具冻成冰雕的北极熊骸骨,\"这管道连避弹的地方都没有!\"
\"听我说。\"安娜突然拽住我的袖子,她的终端屏幕映着幽绿的光,\"我黑进了气象卫星,三分钟后会有强风带过境,风速能达到每秒三十米。\"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热成像仪在强风中的误差会扩大到十米,足够我们冲过暴露段。\"
\"暴露段?\"汤姆的声音陡然拔高。
\"从管道出口到补给点,有八百米开阔冰原。\"卡洛斯指了指前方,管壁尽头的铁板已经锈蚀出裂缝,能看见外面的雪光,\"卫星监控的盲区只有那里,但他们的无人机......\"
\"先到出口!\"我打断他,密钥的热度突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灼烧般的刺痛——那是世界树气根特有的毒性反应。
三年前在星云,我就是被这种痛觉逼得割断了半条胳膊。
现在它顺着血管往上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层上方那些黑甲人的脚步正在逼近,每一步都震得管壁簌簌落冰。
\"还有四十秒到出口!\"卢峰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手套在结冰的管壁上抓出白痕。
安娜跟在他身后,终端贴在耳边:\"风带提前了!
还有一分半!\"
汤姆突然停住,他的手电光扫过头顶——检修口的铁板正在往下掉冰碴,有金属刮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们追下来了。\"他的喉结动了动,\"至少两个人。\"
\"跑!\"我推开前面的安娜,密钥在腕间疯狂跳动,那节奏和头顶逐渐清晰的脚步声重叠。
管道出口的铁板就在眼前,卡洛斯用战术刀撬起一条缝,风雪裹着雪粒灌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三、二、一!\"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风来了!\"
冰原上的风像头猛兽,卷着雪粒抽在脸上,疼得人发麻。
我眯眼望去,八百米外的补给点只剩个模糊的黑影,而头顶的云层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不是风声,是螺旋桨的震颤。
\"无人机!\"卡洛斯的喊声响彻风雪。
我抬头的瞬间,看见云层裂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见三架黑色的蜂型无人机,机腹的红点正缓缓下移,最终锁定在我们奔跑的身影上。
密钥在腕间烫得惊人,我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风声。
下一秒,红点突然凝实。
那是追踪弹的锁定提示。
当追踪弹的尖啸声划破风声时,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声音就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直接刺进了我的耳膜——三年前在麦哲伦星云,世界树的气根撕裂飞船外壳时,警报器发出的就是这种频率的声音。
我手腕上的密钥突然变得滚烫,我甚至能闻到手套布料烧焦的味道。
“干扰弹!卡洛斯!”卢峰的喊声在耳机里响起,他的手电筒光在雪幕中乱晃,照亮了最近的一架无人机机腹喷出的幽蓝色尾焰。
我抓住安娜的胳膊,猛地把她拽向左边,她的雪地靴在冰面上打滑,整个人撞到了我怀里,终端从她胸前的口袋里滑出了一半。
“早就埋好了!”卡洛斯的呼吸声粗重得像拉风箱,我用余光瞥见他右手从战术背心的暗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遥控器,拇指重重地按下了红色按钮。
三公里外的冰原上突然腾起了橘色的火光——那是他三天前用科研设备伪装的电磁干扰器,此刻正把方圆两公里内的电子信号搅成了一团乱麻。
无人机的嗡嗡声突然变了调,其中一架的螺旋桨疯狂地空转着,栽进了雪堆里,另外两架则像被剪断了线的风筝,红点在视野中闪烁不定。
“趁现在!”我大喊一声,拉着安娜朝补给点的方向冲去。
风雪灌进了我的喉咙,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一把碎冰。
佐藤扶着安娜的另一边,他的防寒服下摆被风吹了起来,露出了里面别着的医疗包——这个日本男人总是说“协调员要随时准备当半个医生”,此刻他的手套紧紧地攥着安娜的手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青白:“安娜,咬着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了她的嘴里,“低血糖会要命的。”
汤姆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把便携式Emp枪扛在肩上,枪口处蓝色的电弧噼啪作响。
这个总是爱质疑我的怀疑论者此刻背对着我们,战术头盔的护目镜上结了一层薄霜,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来了!”他突然转过身,Emp枪射出了一道幽蓝色的光网,三发追着我们的子弹在光网里炸成了碎片,冰屑溅在他的护目镜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补给点的金属穹顶已经能看清轮廓了,雪地上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数着步数——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小心!”安娜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巧克力掉在了雪地上,终端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的瞳孔收缩。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右侧三十米处的雪堆正诡异地起伏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下一秒,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雪堆里钻了出来。
他的防寒服上沾着冰碴,左胸别着联盟极地研究站的身份牌,但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消音手枪。
枪口直接对准了我手腕上的密钥,他的脸被风雪割得通红,却咧着嘴笑:“林博士,借你的项圈用一下。”
我本能地向后仰去,后腰撞到了卢峰的胸口。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搂住了我,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骨骼错位的脆响和风声混在一起炸开,那人痛呼一声,松开了手枪,却用膝盖顶向我的腹部。
卢峰转身把我护在身后,膝盖狠狠地撞在对方的尾椎上,那人闷哼一声,栽进了雪堆里,卢峰紧跟着扑了上去,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身份牌!”安娜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的手套冻得僵硬,但还是迅速地扯下了那人左胸的金属牌。
月光照在牌面上,我看到了烫金的“联盟安全事务局 艾伦·霍克”几个字,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三个月前,正是这个霍克主持了对我的听证会,以“数据造假”为由要求终止世界树项目。
“原来……”汤姆的Emp枪“当啷”一声掉在了雪地上,他摘下护目镜,睫毛上的冰碴簌簌掉落,“他们早就混进来了……”
“穿梭舰!”卡洛斯的喊声在风雪中回荡。
我抬起头,银色的高速穿梭舰正冲破云层,起落架在雪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沟。
敌方的追击火力从后方压了过来,冰原上腾起了一朵朵雪雾——他们的地面部队到了。
“走!”我拉起地上的霍克,卢峰架着他的胳膊,我们跌跌撞撞地冲上了舷梯。
佐藤最后上了船,他转身朝追击者的方向扔出了一颗烟雾弹,白色的烟幕瞬间笼罩了舰体。
舱门关闭的瞬间,我看到汤姆趴在舷窗边,举着Emp枪又射出了一道光网,最后一架无人机在光网里爆炸,碎片像黑色的蝴蝶一样散落在雪地上。
穿梭舰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机身剧烈地颤抖着,拔地而起。
我瘫坐在座位上,望着下方逐渐变小的研究站——主舱室的废墟还在冒烟,冰原上的脚印像一条蜿蜒的伤痕,延伸向我们突围的方向。
密钥的热度终于退了,但手腕上的旧伤疤却痒得厉害,那是世界树毒素在提醒我:它们从未远离。
“博士。”安娜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转过头,她正蹲在霍克的脚边,用终端扫描他颈后的皮肤。
全息投影里跳出了一串加密代码,她的手指在空气中快速敲击着,脸色随着解码的进度越来越苍白,“他的植入芯片里有一份名单……”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雪粒,“联盟总部、科研部、安全局,甚至最高理事会……”她咽了口唾沫,“霍克只是其中之一。”
穿梭舰穿过风暴层时,舷窗外的雪幕突然散开了。
我望着云层下的冰原,那里的黑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
密钥在手腕上轻轻震动着,仿佛在呼应某种来自宇宙深处的频率——我知道,等我们回到总部,等待我们的绝不是安全。
而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安娜最后说的那句话,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像一根细针,扎进了我紧绷的神经:“他们……早就布好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