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李弘义的呼吸已微弱得如同游丝,李璇玑攥着父亲的手,泪水不断砸在锦被上。亦晨站在床边,望着墙上悬挂的那把老剑 —— 剑穗早已磨得发白,却仍保持着当年陇右之战时的英气。
“将军一生磊落,不该如此不明不白。” 亦晨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李大人暴毙前那句未说完的 “二十年前,在陇右”,直觉告诉他,那场旧战役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就在这时,杨菲菲急匆匆闯入,鬓角沾着夜露:“亦晨,商盟查到了!陈大人半月前通过西域商人购入三百石硫磺,却在户部账册上记成了食盐。” 她将一卷密账拍在桌上,“还有张大人,他的亲信近日频繁出入突厥商队的落脚点。”
亦晨瞳孔骤缩。硫磺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原料,而突厥商队…… 他猛地想起玄武门之战时,突厥攻城器械中那些威力惊人的 “霹雳弹”。“走,去秦华殿下那儿!” 他拉起李璇玑,“李姑娘,先将将军托付给可靠的人照料。”
与此同时,秦华的帅帐内气氛凝重。沙盘上,代表突厥军队的黑石已推进到距离玉门关不足百里的位置,而代表大夏守军的红砂却因粮草短缺,迟迟无法完成集结。
“殿下,户部拨来的粮草,十成里倒有三成是发霉的糙米。” 副将的声音带着怒意,“陈大人还说,这已是极限。”
秦华的螭纹剑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沙盘上的黑石纷纷滚落:“当我不知?他分明是想让我在战场上不战自溃!” 话音未落,亦晨等人已闯入帐中。
听完汇报,秦华的脸色愈发阴沉:“果然如此。陈、张二人背后,必定还有更大的势力。” 他看向亦晨,“你即刻带人去突厥商队落脚点,务必要抓个活口。我这边……” 他眼中闪过寒光,“会亲自拜访一下陈大人。”
深夜的朱雀大街寂静得可怕,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空荡荡的街道回响。亦晨带着商盟死士,如鬼魅般靠近突厥商队的宅院。就在他们准备翻墙而入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夜空。
“不好,晚了!” 亦晨冲进院内,只见满地尸体横陈,居中的突厥商人咽喉插着一支淬毒的弩箭,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恐。死士们仔细搜查,在商人怀中发现半张烧焦的信笺,依稀可辨 “月圆之夜,子午谷见” 几个字。
亦晨盯着信笺,突然想起明日正是十五。他转头对杨菲菲说:“通知秦华殿下,让他小心子午谷。另外,查清楚朝中哪些大臣的封地在那附近。”
而此时的陈府,秦华正与陈大人 “对饮”。酒盏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陈大人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殿、殿下这是何意?下官一心为国……”
“为国?” 秦华突然将酒盏摔在地上,瓷片飞溅,“三百石硫磺充作食盐,发霉的粮草送往军营,这就是你说的为国?” 他猛地抽出螭纹剑,抵在陈大人咽喉,“说,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陈大人突然狞笑起来:“秦华,你以为抓了我就能翻盘?告诉你,等突厥人攻破长安,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他突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 与李大人如出一辙,显然早有准备。
秦华看着尸体,眼中杀意翻涌。他知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当务之急,是破解子午谷的阴谋,阻止突厥大军南下。
残月高悬,子午谷的夜风裹挟着砂砾,将谷口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秦华身披玄甲,手握螭纹剑,望着谷中漆黑的阴影,心中警铃大作。斥候刚刚回报,谷内发现大量马车辙印,却不见半个人影,这诡异的寂静让久经沙场的他都不禁后背发凉。
“殿下,商盟传来消息!” 一名暗卫疾驰而至,递上密信,“亦晨大人查出,工部侍郎周大人的封地就在子午谷西侧,且他近日频繁调动民夫,却未向朝廷报备。”
秦华的瞳孔骤然收缩。工部掌管工程建造,若有人利用职权在谷内布置机关陷阱…… 他不敢再想,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分批入谷!务必在天亮前摸清虚实!”
与此同时,亦晨带着杨菲菲和李璇玑潜伏在周府外。三人借着墙头的爬山虎遮掩身形,看着府内人影穿梭,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奇怪,” 杨菲菲压低声音,“按商盟线报,周大人应该在子午谷监工,怎会此时回府?”
亦晨还未回答,便见一辆马车从府中疾驰而出,车帘缝隙里隐约露出半张戴着面具的脸。“追!” 他低声道。三人悄悄跟上,却见马车径直驶向秦王府。
王府内,秦军倚在雕花榻上,把玩着一枚西域风格的戒指。周大人浑身湿透地闯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秦华已经率军进入子午谷,那些霹雳弹和滚石陷阱……”
“慌什么!” 秦军冷笑,“就算他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子午谷。倒是你,善后工作处理干净了?李弘义那老东西,可还剩最后一口气?”
周大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惧意:“回殿下,已经……” 他的话被突然闯入的亦晨打断。
“周大人,深夜拜访秦王,不知所为何事啊?” 亦晨的短刀出鞘,寒光映出周大人惊恐的脸。
秦军猛地站起,面具下的眼神阴鸷:“亦晨,你以为凭你就能阻止我?” 他突然拍手,数十名死士从暗处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
杨菲菲掏出商盟特制的烟雾弹掷出,浓烟瞬间弥漫整个大厅。亦晨拉着李璇玑和杨菲菲突围,混战中,他瞥见秦军悄悄从后门溜走。“别追!” 他拦住欲追出去的杨菲菲,“先解决这些人,再去救秦华殿下!”
子午谷内,秦华的军队已深入十里。突然,谷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无数巨石如雨点般滚落。“散开!” 秦华大喊,但仍有不少士兵被巨石砸中,惨叫声回荡在山谷间。
紧接着,箭矢如蝗般从两侧山壁射下,更有裹着硫磺的火球呼啸而来。秦华挥剑挡开箭矢,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中悔恨交加。他低估了敌人的狠辣,这根本不是埋伏,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屠杀!
“殿下,西侧有生路!” 副将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秦华带着残部朝西侧突围,却见前方出现一道铁闸,将退路死死封住。“该死!” 他一剑劈在铁闸上,火星四溅。
千钧一发之际,亦晨等人赶到。“殿下,我们来支援了!” 亦晨挥舞短刀,与杨菲菲一起砍杀着围上来的敌军。李璇玑则找到控制铁闸的机关,奋力扳动开关。
铁闸缓缓升起的瞬间,突厥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亦晨望着谷口出现的黑压压骑兵,心中一沉。秦军果然和突厥联手,这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家听令,结成圆阵!” 秦华大喊,“今日就算战死,也要为陛下守住这道防线!”
突厥的号角声如催命符般刺破夜空,秦华的残军在谷内的空地上列成圆阵,兵器碰撞的寒芒与火把的光影交织。亦晨踩着满地碎石冲上土坡,望着两侧陡峭的山壁和狭窄的谷口,突然想起前世军事纪录片里的山地防御战。
“所有人听令!” 他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收集滚木礌石堆到两侧高处,用绳索捆扎松枝做成火把!” 见士兵们面露疑惑,他指向逼近的突厥骑兵,“他们的骑兵在狭窄地形施展不开,我们要把这里变成火与石的牢笼!”
杨菲菲带着商盟死士将马车拆解,车轮辐条被改造成简易拒马。亦晨则指挥弓箭手在谷口后方布下三层弩阵,最外层是射程较短的臂张弩,中层是需要两人操作的蹶张弩,最里层藏着十具威力巨大的床子弩。“听我号令再放箭!” 他反复叮嘱,“节省箭矢,专射马腿!”
李璇玑握着染血的软剑,突然拽住亦晨衣袖:“东侧山崖有处凹陷,能藏二十人!” 亦晨眼睛一亮,立即派精锐携带手弩潜伏过去 —— 那将是关键时刻的奇兵。
第一波突厥骑兵踏入谷口时,谷顶突然滚下巨石。亦晨看着战马被砸得人仰马翻,正要下令放箭,却发现不对劲 —— 敌军前排骑兵竟用盾牌组成移动的龟甲阵,碎石只能延缓他们的速度。更糟的是,狭窄的谷道让弩箭无法形成扇形覆盖,不少箭矢都射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改用火箭!” 亦晨抓起一支火把点燃弩箭,“烧他们的马!” 火雨落下的瞬间,突厥阵中响起惊马的嘶鸣,可谷内夜风忽强忽弱,部分火箭还未近身就熄灭。亦晨心急如焚,他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阻挡敌军太久。
秦华挥舞螭纹剑砍倒两名突骑,突然被流矢射中左肩。亦晨冲过去扶住他时,看见突厥阵中推出了攻城用的钩索车 —— 那是用来破坏拒马和攀爬峭壁的利器。“启动床子弩!” 他嘶吼着,十具床子弩同时发出轰鸣,巨大的箭矢穿透三名骑兵,但因距离限制,无法对后方部队造成威胁。
“这样下去不行!” 杨菲菲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他们的钩索车一旦到位,我们就会被分割包围!” 亦晨望着东侧山崖,突然有了主意。他将仅剩的三十支特制毒弩交给李璇玑:“带你的人迂回到侧后方,等我信号。记住,专射持钩索的士兵!”
突厥的攻势愈发猛烈,拒马防线在钩索车的撞击下摇摇欲坠。亦晨看着逼近的敌军,突然扯下披风点燃:“所有人,把火把扔向右侧山崖!” 燃烧的松枝滚入预先泼洒的桐油,瞬间形成一道火墙,炙热的气浪让突厥骑兵的战马惊恐后退。
“就是现在!” 亦晨大喊。李璇玑带领的伏兵从山崖凹陷处起身,毒弩齐发。持钩索的士兵纷纷倒地,但很快有新的敌人补上。亦晨握紧短刀,他知道,这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在突厥源源不断的兵力面前,他们的防线随时会崩溃。
谷外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显然突厥的主力部队正在集结。亦晨望着秦华染血的盔甲,又看了眼身边疲惫不堪的战友,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突厥骑兵的弯刀几乎要劈到秦华面门,千钧一发之际,亦晨飞扑过去,短刀格挡住致命一击。火星四溅中,他瞥见谷口外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方的骑兵已举起绘有狼头的战旗。
“这样下去撑不过半个时辰!” 杨菲菲的匕首折断,她随手抄起地上的半截断剑,发丝被血黏在脸上,“床子弩的箭矢只剩最后三发了!”
亦晨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目光扫过战场。东侧火墙渐渐熄灭,右侧拒马防线多处坍塌,而秦华的残军早已伤痕累累,连站立都成问题。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突然捕捉到山谷岩壁上的青苔 —— 那些呈扇形分布的苔藓,暗示着岩壁深处或许存在排水道。
“殿下!” 亦晨拽住秦华染血的披风,“我发现突围的路了!但需要有人断后!”
秦华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打着虎骑军旗号的部队如雷霆般杀来,领头的将领高举李弘义的玄铁长枪,枪缨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是虎骑旧部!李将军的亲卫!” 李璇玑激动得声音发颤,泪水混着血渍滑落脸颊。原来李弘义虽昏迷不醒,但他平日里对待士兵如手足,虎骑军旧部得知主帅有难,自发集结赶来救援。
虎骑军的长枪阵如利刃般插入突厥侧翼,瞬间打乱敌军阵脚。亦晨抓住战机,对杨菲菲大喊:“你带一半人去吸引敌军注意力!我和殿下寻找排水道!”
杨菲菲二话不说,扯下衣襟缠住流血的手臂,带着商盟死士冲向敌军最密集处。亦晨则与秦华沿着岩壁摸索,终于在一处藤蔓覆盖的凹陷处,发现了半人高的排水洞口。洞口内传来潺潺水声,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这排水道直通谷外!” 亦晨用短刀挑开洞口的荆棘,“但里面狭窄曲折,我们需要留下标记。” 他转头对秦华说,“殿下,您先带人撤离,我留下布置陷阱。”
秦华刚要反驳,亦晨已将一卷绳索塞给他:“虎骑军虽暂时拖住敌军,但突厥主力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只有从这里突围,才能保存实力!”
李璇玑突然跑过来,手中握着几块锋利的碎石:“我和你一起布置陷阱。父亲的虎骑军能赶来,我们更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亦晨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两人迅速行动,将收集来的碎瓷片、削尖的竹刺埋在排水道入口,又用藤蔓和碎石伪装成天然落石的假象。亦晨还特意将少量火药粉洒在周边枯草中 —— 这是他从商盟仓库紧急调拨的,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当最后一批士兵进入排水道时,突厥骑兵终于发现了异常。“放箭!” 敌军将领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排水道。亦晨拉着李璇玑躲进岩壁凹陷处,看着陷阱区域被箭雨覆盖。
“差不多了!” 亦晨掏出火折子,点燃导火索。火药瞬间爆炸,引发周边碎石崩塌,惨叫声与马匹的悲鸣声交织在一起。趁着敌军混乱,两人迅速钻入排水道。
黑暗潮湿的通道里,积水没过脚踝。亦晨举着火把在前探路,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他握紧短刀,警惕地靠近,却发现是虎骑军在与几名突厥斥候交战。
“快走!” 虎骑军统领满身是血,却依旧威风凛凛,“我们在谷外设了第二道防线,但撑不了多久!”
众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排水道,黎明的曙光恰好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