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永兴坊凤翔进奏院中却灯火通明。宰相张濬与李茂庄正相对而坐,密谋要事。
张濬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对李茂庄说道:“茂庄兄,刚刚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的病情愈发严重,恐怕撑不过几日了。”
李茂庄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紧,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他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郿县已经失守,白日里睦王又发表了讨伐凤翔的檄文,还率领大军倾巢而出。
而僖宗这几日一直未曾上朝,弟弟交代给我的任务,我一件都没有完成,银子倒是如流水般花出去了一大堆。如今,圣上竟然马上就要驾崩,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濬看着李茂庄焦急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茂庄兄,此言差矣。圣上驾崩,对我们来说,并非坏事,反而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李茂庄闻言,满脸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濬,似乎对他的话感到难以置信。他忍不住问道:“张相公,圣上都快死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
张濬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圣上至今尚未确立太子,依我之见,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选,无非便是寿王和吉王二人罢了。
至于睦王,他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选择离开京城,这无疑意味着他主动退出了皇位的角逐。”
李茂庄闻言,心中愈发焦急,迫不及待地插话道:“张公啊,你就别再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吧!”
张濬见状,心中不禁有些不悦,暗自嘀咕道:“明明是你自己打断了我的话,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寿王与睦王交情甚好,倘若最终是寿王登上皇位,那么他大概率是不会轻易取消那份诏书的。
但吉王可就大不相同了,他和睦王之间的关系颇为一般,而且单从长幼顺序来考量的话,吉王显然更具继承皇位的资格。
茂庄兄啊,若是你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吉王施以援手,助他一臂之力,待到他成功登上皇位之后,届时作为功臣的你再提出几个微不足道的小条件,吉王岂会不答应呢?”
随着张濬的解释,李茂贞心中的疑虑逐渐消散,他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张相公,还是你有办法啊!”
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李茂庄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当笑声渐渐平息,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我们要如何助吉王登上皇位?”李茂庄疑惑地问道,眼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张濬见状,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已经在宫中安插了内应,圣上若是驾崩,第一时间就会通知到我。到那时,就需要茂庄兄和你的亲兵的协助了。”
李茂庄听了张濬的话,心中稍安。他此次前来京城,虽然没有带太多的人手,只带了几十名亲兵。
不过,凤翔进奏院中可一直驻守着二百余名凤翔军。
这些士兵是李茂贞当上节度使后特意安排在京城的,他们既可以充当探子,收集情报,又能在必要时保护进奏院的安全。
想到这里,李茂庄顿时放下心来,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张相公放心,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我京城的凤翔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
张濬听到李茂庄愿意相助,心中不禁大喜过望。
要知道,他们南衙之所以一直被北司压制,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北司手握兵权,而他们却无兵可用。
如今李茂庄答应出兵相助,虽然人数不多,但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留了后手。
只是可惜凤翔此时正在与睦王交战,无法分身,要不然让李茂庄从凤翔再带一支军队过来,那无疑会更加稳妥。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张濬定了定神,对李茂庄说道:“好!茂庄兄,到时候你就将人化整为零,悄悄躲入吉王府中。
只等圣上驾崩的消息传来,你立刻带着吉王赶往大明宫少阳院。只要能顺利抵达少阳院,一切就都好办了!”
张濬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虽然目前杨复恭尚未明确表示要立哪位亲王为帝,但张濬心里大致也能猜到,肯定不会是吉王。
毕竟吉王对于杨复恭来说,并不是一个容易掌控的对象。
张濬心想,杨复恭多半是想立寿王,或者在僖宗的儿子中挑选一个,这样他便能继续操纵朝政,独揽大权。但张濬又岂能让他如愿以偿呢?
“好!”李茂庄毫不犹豫地应道。
紧接着,两人开始仔细商讨起具体细节。
经过一番反复斟酌,在一切安排妥当后,张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进奏院。
与此同时,在休祥坊的崇福寺里,一间静谧的禅房内,一名三十多岁的带发僧人正端坐在蒲团上,轻轻地敲击着木鱼。
木鱼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回荡,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不过这名僧人的对面竟然坐着消失已久的田令孜养子田匡礼。
僧人微微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田匡礼身上,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你说要我跟你们合作?”
田匡礼笑道:“正是。”
僧人不置可否,继续敲击着木鱼,:“施主还是请回吧,我早已不问凡事了。”
田匡礼似乎对僧人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接着感慨道:“若不是义父告知,谁能想到那位声称早已远离俗世、遁入空门的威王,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叶’幕后人呢?”
听到“青叶”二字,威王李偘敲击木鱼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淡淡地看了田匡礼一眼,反问道:“田令孜远在蜀地,拿什么跟我合作?”
田匡礼微微一笑,露出一丝神秘的神色,他压低声音说道:“义父神通广大,连威王你隐藏得如此之深都能发现,在京城中埋伏几颗暗子又有什么难度呢?”
李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的吹嘘毫不在意。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怎么合作?”
田匡礼见李偘终于有了回应,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圣上龙体欠安,恐怕命不久矣。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助你登上皇位!”
李偘的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淡淡地问道:“田令孜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田匡礼赶忙收敛笑容,一脸正色地说:“义父的愿望很简单,他只想能够重新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官复原职,继续担任观军容使和神策军中尉这两个重要职位。”
李偘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说道:“好。”
田匡礼原本还担心李偘会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或者对他的要求犹豫不决,没想到李偘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不禁喜出望外,兴奋地说道:“威王,那就预祝合作愉快!”
李偘却并没有回应田匡礼的热情,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夜已深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还请施主早些离去吧。”
田匡礼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未在意。他向李偘行了个礼,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待田匡礼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李偘继续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木鱼,仿佛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的心境依旧如同那平静的湖面,没有泛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