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纹龙”史进见花荣率军堵住山口,官军阵列森严,弓弩上弦,寒光点点直指山顶,心知硬冲伤亡必重。
他浓眉紧锁,侧头看向身旁羽扇轻摇的“神机军师”朱武:“军师,官军堵路,火势未熄,如何是好?”
“神机军师”朱武目光深邃,扫视着火光冲天的山寨废墟和山下严阵以待的官军,又抬头望了望被烈火映得通红的夜空。
确实,这场面就算是要冲下去也不容易,毕竟敌人准备好了弓箭,你还没等冲下去就先成了刺猬了,总不能搞“添油战术”,一点一点的拿人命往里面填充吧?
环视片刻,朱武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智珠在握的弧度,他压低声音对史进道:“哥哥勿忧。花荣以官军之威压我,又以弓弩之利锁我下山之路,看似占尽地利。然天时、奇巧,皆在我手!”
他语速极快地下令:“解珍、解宝二位兄弟,速带一队弟兄,去搜罗清风寨内所有铜镜!越大越好!聚义厅、库房废墟、喽啰营房,便是摔碎的镜片也给我捡来!另遣两队弟兄,多备干燥柴草,点燃后置于高处,要烧得旺,火光冲天!再令弓箭手、投石队预备于山口断墙之后,听我号令!”
“九纹龙”史进虽不明就里,但他与少华山三位兄弟相处已久,所以自然是对朱武的智谋深信不疑,立刻喝道:“速按军师吩咐行事!”
梁山人马闻令而动,效率惊人,解珍、解宝带着人如风卷残云般在未完全烧毁的区域翻找。清风寨作为三大王的老巢,铜镜这等梳洗之物自然不少,很快,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铜镜被搜罗上来,有的完整如新,有的边缘碎裂,甚至还有梳妆台上的大块镜片被直接拆下,士卒们或用木棍固定,或干脆用手捧住镜背。
同时,另一队人马迅速在靠近山口、地势较高的断墙残垣处堆积起大量干燥的柴草、破碎的木质家具,泼上火油,点燃!
“轰!”
新的火堆猛烈燃烧起来,火舌窜得老高,比之正在焚烧大寨的烈焰更添一股人为的凶猛,炽烈的光芒瞬间将山口附近照得亮如白昼!
“快!举镜!对准山下官军阵列!”
“神机军师”朱武羽扇一挥,厉声喝道。
早已准备好的梁山士卒们,立刻将手中、棍上固定的铜镜奋力举起,镜面倾斜,将那熊熊燃烧的新火堆以及后方大寨冲天的火光,精准地反射向山下!
刹那间,一幕奇景出现了!
数百面大小不一的铜镜,如同夜空下睁开的数百只灼热的“火眼”!无数道经过铜镜汇聚、反射的强光,如同无形的利剑、炽热的火流,穿透弥漫的烟尘,瞬间刺入山下官军的阵列!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好刺眼!”
“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山下正严阵以待、引弓待发的官军猝不及防!
那汇聚而来的强光比直视太阳还要刺目百倍!许多前排的弓箭手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紧接着便是剧痛和眩晕,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瞬间丧失了视力!
官军的阵型顿时大乱,士兵们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或者慌乱地扭开头,哪里还顾得上瞄准?
“小李广”花荣也感到眼前一阵刺痛,强光让他目眩神迷。
他毕竟是高手,反应极快,猛地一低头,同时厉声高呼:“闭眼!低头!举盾!是妖术!”
但他身后的普通士卒哪有他这般身手和定力?整个官军阵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水,瞬间炸开了锅!
就在这官军陷入混乱、目不能视、阵脚大乱的千钧一发之际,山顶上响起了“神机军师”朱武冰冷而清晰的命令:
“放!”
“嗖嗖嗖——!”
“呼——!呼——!”
早已埋伏在山口断墙后的梁山弓箭手,将憋了许久的怒火和箭矢,如同泼水般倾泻而下!
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密集如雨!同时,投石队的壮汉们,奋力将身边能搬动的碎石、断木,甚至是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沉重瓦砾,狠狠地朝着山下人头攒动的官军砸去!
惨叫声瞬间压过了之前的惊呼!
失去了视觉,又被强光眩晕的官军,在突如其来的箭雨飞石打击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锋利的箭簇轻易洞穿皮甲,深深扎入肉体;沉重的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中者立时筋断骨折,脑浆迸裂!尤其是那些挤在前排、被强光晃得最厉害的弓箭手,更是首当其冲,伤亡惨重!
“噗嗤!”
一支刁钻的羽箭,穿透了花荣亲兵高举的盾牌缝隙,狠狠钉在了花荣的左臂肩甲连接处!
虽被坚韧的甲叶阻挡了大部分力道,未能深贯入肉,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也让花荣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左臂顿时一阵酸麻。
“大人!”
旁边花荣的副将见状,简直是惊骇欲绝。
“顶住!不许乱!后退者斩!”
花荣强忍剧痛,右手紧握银枪,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知道此刻若退,必成溃败之势,损失将无法估量!
然而,山顶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毫不停歇。铜镜反射的强光虽然因为官军的低头举盾而效果减弱,但依然在持续制造着混乱和压力。
而梁山的箭矢和落石,则借着地利和敌人混乱的优势,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山口狭窄的地形更是让官军拥挤不堪,躲无可躲,成了绝佳的靶场!
“撤!交替掩护!撤下山去!”
花荣当机立断,知道强攻已不可能,再耗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他银枪挥舞,格开几支射向他的流矢,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调转马头。
官军如蒙大赦,丢下一地哀嚎的伤兵和冰冷的尸体,狼狈不堪地互相推搡着,潮水般向山下退去。来时那条鳞甲森然的“火龙”,此刻已化作一条丢盔弃甲、蜿蜒溃退的“伤蛇”。
山顶上,史进看着山下官军狼狈撤退的景象,放声大笑:“哈哈哈!军师神机妙算!这‘火眼金睛’阵,当真妙绝!”
史进的笑声在山顶回荡,充满了胜利的快意。然而,“神机军师”朱武却并未放松,他目光紧锁山下那条溃退的火龙,羽扇轻摇,沉声道:“哥哥莫急笑,此刻正是痛打落水狗之时!花荣新败,军心涣散,溃退途中必然混乱不堪。若我等衔尾追击,必能再斩获一场大胜,彻底打掉花荣的锐气!”
史进闻言,眼中精光暴射,豪气顿生:“军师所言极是!儿郎们,随我杀下山去,莫让这些官狗走脱了!”
他三尖两刃刀一挥,赤炭火龙驹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率先沿着被大火和战斗蹂躏得崎岖不堪的山道,直扑溃退的官军!身后数百少华山精锐齐声呐喊,如同下山猛虎,紧跟着史进追了下去。
“神机军师”朱武则立刻指挥剩余人马:“快!扑灭余火,将粮仓粮食、俘虏以及能带走的战利品,速速整理装车!待史进哥哥击溃追兵,我等立刻撤出清风山,与王寨主会合!”
山下,官军的溃退显得狼狈而混乱,士兵们惊魂未定,互相推挤,丢盔弃甲者比比皆是,火把丢了一路,照亮了散落的兵器和呻吟的伤兵。
“小李广”花荣在亲兵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左臂的箭伤虽不致命,但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阵阵刺痛。他听着身后越来越近、如同滚雷般的喊杀声,心知梁山人马追来了!
“大人!贼寇追得甚急!请大人速行!”
副将焦急地喊道。
花荣勒住战马,猛地转身,烂银点钢枪斜指追兵方向,厉声喝道:“慌什么!亲兵营随我断后!其余人等速速退往山下开阔地列阵!本官倒要看看,这群草寇究竟还有何本事!”
“小李广”花荣深知,若无人断后阻敌,溃退必成溃败。
他强忍伤痛,调转马头,身边几十名最精锐的亲兵也立刻勒马转身,虽人人带伤,却依旧挺起枪矛,勉强在狭窄山道上组成一道薄薄的防线。
说时迟那时快,史进一马当先,已如一团燃烧的烈焰般杀到!
他赤膊上身,九条青龙纹身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三尖两刃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花荣面门!
“小子!纳命来!”
花荣眼神一凝,银枪如毒龙出海,精准无比地向上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顺着枪杆传来,震得花荣左臂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身形在马上晃了一晃,他心中暗惊:好强的膂力!
“九纹龙”史进刀势被阻,毫不停歇,手腕一翻,三尖两刃刀化作一片寒光闪闪的刀幕,上削下撩,左劈右砍,招招势大力沉,快如闪电!正是史进的绝学——“破锋八刀”!
花荣银枪舞动,枪花点点,如同暴雨梨花,将史进的攻势一一化解。
他枪法精妙,走的是灵巧迅捷的路子,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或引偏史进的猛攻,同时枪尖如同毒蛇吐信,时不时刁钻地刺向史进要害,逼得史进也不得不回刀防守。
两人刀来枪往,战马盘旋,在山道上杀作一团!
刀光枪影闪烁不定,劲风激荡,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火星随着兵刃的每一次碰撞迸射而出,如同黑夜中绽放的短暂烟火。
“九纹龙”史进力大招沉,攻势如怒涛拍岸;花荣枪法精妙,守得滴水不漏,反击如灵蛇出洞,一时间,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小李广”花荣心中焦急,他深知久战不利,看着史进势如疯虎的攻势,他眼角余光瞥向鞍旁的宝雕弓——若能觅得空隙,一箭射杀此獠,危局立解!
他几次虚晃一枪,试图拉开距离,或者卖个破绽诱敌深入,好腾出手来取弓。
然而,“九纹龙”史进岂是易与之辈?他看似狂猛,实则战斗经验极其丰富。
“小李广”花荣每一次细微的后撤意图,每一次眼神的飘移,都被史进敏锐地捕捉到。
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如同附骨之疽,攻势连绵不绝,丝毫不给花荣抽身取弓的机会!刀锋总是紧紧贴着花荣的枪影,逼得花荣必须全神贯注应对,稍有分神便有性命之忧。
“狗官!想放冷箭?先问过爷爷的刀!”
“九纹龙”史进狂笑,攻势更猛!
花荣心中憋闷,左臂的伤痛和无法施展箭术的憋屈让他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两人就在这狭窄的山道上缠斗,刀枪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亲兵们与少华山追兵也厮杀在一起,战况胶着。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异变陡生!
“花荣!看叉!”
“着!”
两声暴喝几乎同时从花荣侧后方、路旁茂密的草丛荆棘中炸响!紧接着,两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般猛然窜出!
正是“两头蛇”解珍与“双尾蝎”解宝!
原来朱武料定花荣必会亲自断后,早早便令熟悉山林的解氏兄弟,带着一队精锐步卒,借着夜色和混乱,从侧面陡峭的山坡悄然潜行,埋伏在了官军溃退必经之路旁的隐蔽处!
此刻时机成熟,兄弟二人如同神兵天降!解珍的钢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扎花荣坐骑后臀!解宝的猎叉则如同毒蝎摆尾,狠辣多变。
“啊呀!”
花荣见坐骑受伤,自己肯定也是打不过这三个人,便一只手连拍坐骑,一只手中银枪虚晃一枪,掉头就跑,被打得狼狈至极。
“这搓鸟,端的胆小如鼠,哪里走!留下命来!”
二解见状,还要再追,但史进却阻止了他们,毕竟,两条腿怎么能追的上四个蹄子呢?
“二位兄弟,不要再追了,跑了便跑了,我们赶紧回去,速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才是!”
毕竟这青州地面上,史进听说过有个厉害的统制官“霹雳火”秦明,要是遇上了他,恐怕就很难走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