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陆向荣不紧不慢地从贴身包裹里带出了一只釉色上层的瓷瓶。
上宽下窄的赤彩梅瓶,在煤油灯下,光泽细腻。
一眼就吸引了周强的全部注意。
陆向荣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勾,“这是我专门孝敬给强哥的。”
“这是正儿八经出身清朝瓷窑的霁红梅瓶。”
随着一声脆响,这梅瓶被放置于桌面。
虽然周强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可却一眼看出眼前这只霁红梅瓶绝非凡品!
光是那细腻莹润的光泽,就足够甩假货几百条街。
胖子手里的赝品,可做不出这模样。
周强喜欢得紧,当即用棉布料裹住瓶口,“这可真是好东西啊,摆在家里头都能镇场!”
“你小子可算送到我心坎儿上了,你这兄弟,我周强认了!”
他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爱不释手。
陆向荣见时候差不多了,找了个合适的切入口,“这东西放在俺们那地界就是个尿壶,还是得放在懂货的人手里,配强哥最合适不过。”
“上外头卖狍子是因为就百来斤,还不够拿到强哥跟前丢人的。”
陆向荣边说边叹气。
周强倒听出了几分意思,挑着眉峰看过来,“你小子就别兜弯子了,有事直说。”
闻言,陆向荣垂着的眉眼中闪过一道凌光。
前世种种时间线和发生的大事都记在他脑子里,绝对不会记差。
陆向荣心思一定,当即开口道:“我想让强哥帮着找个跑运输的差事。”
话音落地,周强把玩着瓷瓶的动作顿住,别有深意地抬眼看来,“你怎么知道我能办成?现在这差事可不好找。”
“城里正式工的职位,多少人抢破脑袋都不成。”
“更别说搞运输这种肥差。”
周强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色。
他手里确实有几趟线的路子不错,可陆向荣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就连他手底下兄弟,知道的都不多。
啪。
又是一声脆响。
周强眯着眼看向桌面。
看到上面那放着的东西时,他猛地惊讶地站起身。
呲拉——
长木板凳在他身后发出刺耳响声。
陆向荣拍到桌上的,赫然是半截子人参!
“只要强哥帮我这忙,以后山上猎了好货,我独一份的供给你!”
漆黑犀利的眸底直勾勾盯来,脸上不见半分怯色。
两人对视,各有盘思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周强忽然笑出声,皮笑肉不笑,是说不出的阴险,“你小子手里好货不少啊,又是文物,又是难得一见的百年参。”
“老子凭什么答应你的条件?今儿这两样货,一个也从我手里逃不了!”
“强哥威武!”
“威武!”
昏暗逼仄的窖洞里,满是这些人猖狂凶狠的叫嚣声。
放下梅瓶,已然上前的周强反手握住刀柄。
尖锐的刀口挑住陆向荣麻布衫领子,“你倒是说说,凭什么跟老子谈条件?”
冰凉的金属抵在脖颈下三寸,却不见陆向荣神色有丝毫变化。
他疏懒地掀起眼皮,“除了我,没人能给你供野猪野狼。”
“最近城里有钱人时兴穿皮草,吃野味。”
“一张皮子放到外头,百十来块都拿不下。”
“更别说你手里这几条吃透的线。”
陆向荣一字一顿,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子犀利劲。
周强骤然面色微变,没想到这小子的洞察力如此敏锐。
旋即敛了针对,随着周强摆手,后头立马有人搬上来一把椅子。
“我们强哥让你坐。”汉子说话粗声大气,“野味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
陆向荣深邃的眸底寂如古井,“前提是强哥答应我的条件。”
只要他手里有货,就不愁卖不出去!
现在,真正被动的是周强。
他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筹码,无论人参还是桌面上这只红梅瓶。
陆向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没有半分悔色。
即便是放弃后世的千百万,他也要先保住两个兄长的命!
冯高义在城里已至高官,冯海生的这村长位置又根深蒂固。
冯家的四个兄弟,单拎出一个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现在……老四冯明顺成了植物人。
冯家现在恨不得扑上来咬掉他们一块肉!
如今形势,他必须尽快找到后路和足够强劲的合作方。
陆向荣神情锋锐,半步不退,“要是想黑吃黑,大可以试试!”
他敢说这话,就必然是有底牌的。
周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呵,你小子有种。”
“既然知道我手上有皮子生意,该打什么猎物你也清楚。”
“只要货好,老子绝不亏待你。至于运输队的差事,看在你这两样东西的份上,我帮你留意。”
陆向荣唇角这才翘起个弧度。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周强却忽然开口。
半隐在暗处的脸上凶光毕露,“我头上有个官儿,指名道姓的要狐皮。”
闻言,陆向荣脚步微顿,“虎皮?”
周强恰巧在他开口时,擦了一根火柴。
燃起的烟雾后,他听得含糊,干脆直接应了一声。
陆向荣心中思绪稍沉,“知道了。”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黑市。
虎皮啊……这玩意是真不好抓。
他们这地方的金睛大虫,是山里绝对霸主。
握着炮弹枪药都不一定能干过!
而且老虎是食物链顶端的狩猎者。
无论爆发力还是攻击力,那都是一流。
在林里,就是人家的老窝。
一旦踏入,就是个死。
光是声虎啸,就能震得人耳鸣头晕。
足以可见这山大王的危险程度。
陆向荣揣着兜里鼓囊的钱票,直奔供销社。
买了不少日用品后,又在国营饭店打包了几个菜。
什么猪肉包子,五花肉……全都买!
家里几个娃娃还没吃过哩。
回去的路上,陆向荣止不住的心中思量。
突然,他身后西南角猛地炸开一道尖声咒骂。
“你这废品里头掺水,我咋要!”
“黑心的,这便宜你也要占?我看你这是薅羊毛,思想有问题,合该被教育!”
街巷西南,正是县城里唯一的废品站。
管事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你个老东西,我这是潮气反上来的!”
“凭啥不收?我举报你!”
女人刻薄的破锣嗓子,让陆向荣唇角顿时勾起。
呦呵,在这儿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