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见朱标不同意,有些不满的问道。
朱标见扶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计算过,这附近招募的农民,一共要有几个人?他们的食宿费用,谁来负担?在农民抵达这三个地方以前,我们是否应该对已经破裂的堤坝置之不理呢?而且大批农民被征召入伍,那地方上的农业工作,到底是谁来做?”
朱标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扶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有没有计算好,要多少银子和粮食?不可能地方上的官员开口要多少钱,朝廷就会拿出来。你应该明白,我们大明并不是很富有,若是每一次都像你这样,恐怕我们的财政都要被掏空了。”
朱标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狠了,把扶苏骂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且,你怎么知道谁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我曾见过不少贵族大族冒充百姓,想要从官府那里骗钱。”
“怎么会这样?他们干嘛要这样?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什么叫羞耻?”
朱标的话,让扶苏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朱标摇头一笑,他说道:“不是谁都像你这样的绅士,扶苏。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有,不过你在皇宫里呆的时间长了,对百姓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人都是贪心的,没人会嫌自己家里的粮食多。”
“您,您不是学过儒学的么?难道他们不知道,圣人曾经说过,人心是好的吗?人性的贪婪,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扶苏一把抓住了朱标,在他看来,朱标的这番话完全是大逆不道,与圣贤之言背道而驰。
朱标摊了摊手,一脸的委屈:“我的确是学过儒学,不过我更喜欢荀子关于人性的理论。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越来越相信荀子的话了。”
荀子的“性恶”思想在先秦时期并未得到普遍认同,而精通孔孟学说的儒家学者则视荀子为“与圣人相违”。
另外,荀子师承于韩非子、李斯,而他们恰恰是法家思想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若不是荀子自诩为孔子的继承人,他可能早已被儒士逐出家门了。
“行了行了,我们继续讨论救灾问题,先别谈什么荀子,什么儒门之事。”
朱标见扶苏一副要和自己争辩的样子,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出声问道。
扶苏不满的道:“朱兄,你有何见解,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见解。”
“第一件事,就是地方政府召集受灾群众,统计灾情。避免洪水泛滥,导致更多人员死亡;
第二,政府出资聘请难民堵塞溃口,清除洪水后遗留之物,重建家园。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灾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证难民们的生活质量。
第三,在附近开辟社会仓义仓,救济难民,并动员地方富绅捐款捐物,渡过困难时期。
第四,若灾情确实很大,不能继续生存,我们可以让难民迁徙到别处定居,并免除数年税收。”
朱标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扶苏不由的点了点头。
“等等,朱兄,那些冒充百姓,想要骗钱的人,你们还没有处理好吗?”
扶苏想了想,觉得自己抓到了朱标的破绽,激动的叫了起来。
“你可知道,有一个贪官污吏,是被我父亲亲手处死的?他出去救灾的这段时间,也没有一个人来找他要粮食。”
朱标并不正面回应扶苏,而是用一种娓娓道来的语气说道。
扶苏冷笑着说道:“一个贪官污吏,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罢了。”
朱标摇着脑袋:“不对,这是他熬粥时,搀了点沙子进去的。”
“啊?把沙子放进粥里面?这碗粥是不是还能喝?难怪叔叔会对他下杀手,果然是对的!”
扶苏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对他来说,这样的腐败官员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轻了。
朱标正色说道:“相反,被他搀了泥沙的人,才是真的受害者,而贵族大族看到这碗粥里面多了一粒沙,都是避而远之。”
“这里面有沙,直接喝下去没问题吧?这些难民不会想到这一点吧?”
扶苏只觉这件事情太过荒谬,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曾目睹了一场灾难,因为饥饿而疯狂的人,因为喝了观音土而死。对于那些连树根和树根都没有,即将死去的人来说,一杯混着黄沙的稀饭都能救他们一命。”
朱标叹息一声,语气有些低落。
扶苏不解地道:“照你这么说,那个贪污的家伙,还算是立了大功?”
朱标哈哈一笑,说道:“我自然不会,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贪官污吏就是贪官污吏。我虽不赞同父亲对于贪官污吏的处置,但却也不得不说,父亲这种做法,的确很有效果。”
朱元璋出生贫寒,最恨的就是贪污腐败。在明朝,官员贪污六十两以上(相当于现在的五万多),被逮捕,这是历史上最腐败的一次。
扶苏也听说过朱元璋对贪官污吏的严刑拷打,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说话也跟农夫一样的中年男人,竟然会有如此凶残的一面。
就连他的父亲,也不过是因为斩了几个方士,才被儒家的人痛骂一顿,他很想看看,朱元璋到底是怎么将所有的文人都给收服的。
扶苏叹了口气,说道:“那些当官的怎么就变得贪污了?当官多好?”
“这就是我说的,人心是邪恶的。有的官员初为官,为人忠厚,后来渐渐腐化了他们的抱负;还有一些官员,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辛辛苦苦十年,就是为了做官,想要发家致富。”
朱标在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当年跟着朱元璋征战天下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因为钱和权而死的,当然,这其中也有朱元璋个人的原因,不过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
扶苏不解道:“如果朝廷里出现了贪污受贿的官员,我们应该如何处理?我可不能像叔叔一样,把他们都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