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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房里铺满了柔软的泡沫垫。

五彩的积木、毛绒玩偶和会唱歌的电子玩具散落各处。

时欢盘腿坐在地垫中央,看着面前摇摇晃晃的小不点,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

“妈——妈——”叶念安小朋友扎着两个小揪揪,扶着游戏围栏,像只笨拙的小企鹅一样朝她走来。

粉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时欢张开的怀抱,仿佛那是她人生最重要的目标。

“安安真棒!”时欢轻声鼓励,双手向前伸着,“来,到妈妈这里来。”

安安松开一只小手,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然后两步。

就在快要成功时,她的小脚丫绊到了自己的玩具熊,整个人向前扑去。

“哎呀!”时欢迅速前倾,稳稳接住了肉乎乎的小身体。

安安非但没哭,反而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时欢的衣领,奶声奶气地又叫了一声:“妈妈!”

“我的小宝贝...”时欢把女儿搂在怀里,在那散发着奶香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安安的小手拍着她的脸,嘴里嘟囔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婴儿语。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引起了安安的注意。

她猛地转头,眼睛一亮:“爸爸!”

时欢还来不及反应,怀里的女儿已经像条活鱼一样扭动着要下地。

她刚把安安放到垫子上,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朝门口方向爬去,然后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刚进门的陆沉奔去。

“小心!”时欢惊呼。

安安在距离陆沉还有两步时失去了平衡,眼看要摔倒,陆沉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地稳稳接住了她。

“想爸爸了?”陆沉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与战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的陆队长判若两人。

他抱起安安,小姑娘立刻用两只小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留下湿漉漉的亲吻。

“叭叭...叭叭...”安安像只小鹦鹉一样重复着。

时欢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白养了,一见爸爸就不要妈妈。”

陆沉得意地挑眉,抱着安安走到时欢身边坐下:“这叫血缘关系,是不是啊,小安安?”

安安当然听不懂,只是开心地拍着手,嘴里喊着自创的词汇:“叭叭!哒哒!”

“又来了。”时欢翻了个白眼,“都说了血型检测是b,跟霍骁一样。”

陆沉不以为然地捏了捏安安的小鼻子:“检测也会有误差。”

他低头问怀里的女儿,“安安是谁的孩子?是爸爸的,对不对?”

“哒!”安安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抓起陆沉的眼镜往自己脸上戴,结果眼镜直接滑到了她的小肚皮上,逗得她自己咯咯直笑。

时欢看着这一幕,心里温暖得不行。

“东西都收拾好了?”陆沉一边把眼镜从安安手里抢救回来,一边问道。

时欢点点头:“就去一周,不用带太多东西。”她顿了顿,“其实我有点担心...”

“担心安安?”陆沉看穿她的心思,“有我和霍骁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有你们两个在才不放心。”时欢小声嘀咕,想起上次她出差,回来发现安安的婴儿房里多了个迷你攀岩墙,据说是为了“从小培养冒险精神”。

陆沉假装没听见,专心陪安安搭积木。

小姑娘现在对把东西推倒比搭建更感兴趣,每次陆沉堆高一点,她就兴奋地一巴掌拍散,然后为自己的“杰作”欢呼。

“你确定一个人回去?”

时欢整理玩具的手顿了一下:“嗯,那个真人秀项目不错,而且...”她的声音轻了下来,“我想回去去看看。”

他们都知道“看看”是什么意思。

这次她参加的节目就在义安城隔壁的城市,她想顺便回去看看。

义安城是她和卫远长大的地方。

两年了,警方依旧没有找到司南城和卫远的行踪。

这事,始终在时欢的心里成了一个结。

陆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一个无声的支持。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

紧接着是密码锁开启的声音和熟悉的脚步声。

“霍霍!”安安比时欢反应还快,小脑袋猛地转向门口方向,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霍骁风尘仆仆地走进玩具房,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已经松开。

看到屋内的场景,他冷峻的面容立刻柔和下来。

“我回来了。”他的目光扫过时欢,最后落在安安身上,“想我了吗,小公主?”

安安在陆沉怀里扭动着要下去,陆沉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小姑娘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加快速度冲向霍骁。

“霍霍!”她扑到霍骁腿上,仰起小脸,张开双臂,“抱!”

霍骁弯腰一把抱起她,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今天乖不乖?”

“她刚把一整碗胡萝卜泥扣在自己头上。”时欢如实汇报。

霍骁大笑,胸腔的震动让靠在他肩头的安安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他走到时欢身边坐下,空着的那只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明天几点走?”

“早上九点的飞机。”时欢靠在他身上,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虽然只是短暂分离,但这两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霍骁捏了捏她的肩:“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安安。”

他看向正试图从陆沉手里偷走眼镜的安安,补充道,“也会照顾好自己。”

陆沉轻哼一声:“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安安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化,突然向时欢伸出小手:“妈妈!抱!”

时欢的心瞬间化了,赶紧接过女儿。

安安用两只小手捧住她的脸,认真地说:“妈妈...不哭...\"

时欢这才发现自己眼眶湿润了。

她亲了亲安安的小手:“妈妈没哭,妈妈是高兴。”

霍骁和陆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默契地同时凑过来,把时欢和安安一起圈在中间。

安安开心地尖叫起来,以为这是什么新游戏。

“早点回来。”霍骁低声说。

“每天视频。”陆沉补充。

时欢点点头,把脸埋在安安柔软的小身子上,深深吸了一口那甜甜的奶香味。

这个由三个人创造、四个人组成的小世界,不知何时已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

节目组给时欢她们安排的是云栖大酒店。

澜江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时欢站在房间落地窗前,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座城市。

初一的时候,她跟着学校组织的春游,来过这里。

当时,她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来。

“欢欢,车钥匙。”小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给你加满油了,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时欢转过身,接过钥匙:“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小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那你 注意安全,有事联系我。”

一年前她抽空去考了驾驶证,自己开车确实方便许多。

她输入目的地,导航显示到义安城需要两个半小时。

车子驶出酒店地下车库时,夕阳把整座城市染成橘红色,高楼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时欢降下车窗,让初夏的暖风灌进车内。

高速公路上的风景飞速后退,她的思绪却越来越慢,逐渐沉入回忆的泥沼。

三年了,义安城会变成什么样?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她到了。

关掉导航,她凭着记忆在街道间穿行。

路灯照亮了那些她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道。

转过中心广场,开过两条商业街,时欢的车停在了一条安静的小路边。

这里是她曾经居住的街区,老式小区林立,街道不宽但整洁。

她熄了火,却迟迟没有下车。

透过车窗,她看见自己曾经住过的那栋楼。

她曾经的那个家,如今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和彩色风车。

楼下的小超市还在,老板还是那个总爱在门口下象棋的大爷。

近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婴儿长成会跑会跳的孩子,足够一场爱情从热烈到平淡,足够一个城市忘记一个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女孩。

但她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这里的每一个转角,每一处风景,和那个总是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用着各种理由强塞礼物给她的男孩。

时欢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这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任由记忆带领着车轮前行。

穿过老城区,经过护城河,车子最终停在了滨江公园的停车场。

这里游人稀少,只有几对散步的情侣和跑步的年轻人。

时欢下车,江风立刻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沿着步行道慢慢走着,走了约莫十分钟,一个熟悉的长椅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她和卫远的“秘密基地”,多少次心情不好,他都会买两罐啤酒,陪她坐在这里看江水东流。

长椅空着,仿佛一直在等待她的归来。

时欢走过去,轻轻抚过长椅的木质扶手。

时间在这里似乎静止了,连那处卫远不小心用烟头烫出的小疤痕都还在。

她坐下来,望向漆黑的江面。

远处有游轮的灯光,像一颗移动的星星。

“卫远,”她轻声说,声音立刻被江风吹散,“我回来了。”

江水无声流淌,带着她的低语奔向远方。

时欢从包里拿出那本《百年孤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有些被泪水晕染的模糊不清了。

“你看,我现在过得很好。”她对着虚空说道,“有了爱我的两个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叫安安,陆念安。”

说到这里,时欢突然哽咽了。

那些在镜头前、在公众场合、甚至在陆沉和霍骁面前都强忍着的泪水,此刻终于决堤而出。

“你这个混蛋...”她骂着,却把书紧紧贴在胸口,“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了...”

江风裹挟着水汽,轻轻拂过她湿润的脸颊。

时欢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宣泄。

是霍骁发来的消息:「安安睡了,一直喊妈妈。想你。」

随消息附带的是一张照片——安安抱着她最喜欢的小熊玩偶,在陆沉怀里睡得香甜。

时欢用袖子擦了擦脸,回复道:「还有几天就回去了,帮我亲亲她。」

发完消息,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江面。

情绪宣泄过后,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她。

江水依旧,长椅依旧,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了。

近十点钟的时候,她起身准备回酒店。

她本应直接回酒店的,但某种说不清的冲动让她再次绕回了曾经居住的街区。

车子经过第三个路口时,时欢猛地踩下刹车。

“甜心蛋糕坊”——店名还在,但招牌已经完全变了。

曾经粉红色的卡通字体换成了简约的黑色艺术字,橱窗设计也从花花绿绿的装饰变成了极简的北欧风格。

整家店看起来高档了许多,只有那个位置,那个角度,还和记忆中的一样。

时欢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把车子就近停在路边,从包里翻出口罩和棒球帽戴上。

推开车门,初夏夜晚的空气带着微甜的气息,不知是路边的花香,还是蛋糕店飘出的奶油香。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在整理柜台的年轻女店员抬起头:“欢迎光临!”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补充道,“不过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很快,就买一个。”

她的目光扫过展示柜,几种熟悉的款式还在,但更多的是从未见过的新品。

“要哪个?”店员走过来问她。

时欢的视线落在那款草莓的蛋糕上,“这个,谢谢。”

她假装随意地问,“你们店是自营的还是加盟的?”

店员熟练地给她包装:“义安城就我们一家,不过口味绝对没得说。”

她抬头看了时欢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很多顾客专程从别的区过来买呢。”

时欢点点头,目光扫过店内装修,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底升起。

“你们老板...应该是位女孩子吧?”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闲聊。

店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打量时欢:“为什么这么问啊?”

“装修风格...”时欢指了指四周,“很女性化。”

店员笑了,将包装好的蛋糕盒系上丝带:“我们老板是男的。两年前他盘下这家店,说是要送给他女朋友。”

时欢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柜台边缘。

两年前......

正是卫远失踪的那段时间。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耳边嗡嗡作响。

“你...见过你们老板娘吗?”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店员摇头,眼神却变得警惕起来:“没有。我们老板自己都很少出现。”

她的视线在时欢身上又扫了一圈,她把时欢当成了对她们老板有兴趣的追求者了,想必是借着卖蛋糕的由头来打听消息的。

“你们老板姓卫吗?”时欢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啊,怎么了?”

从蛋糕店出来时,时欢的视线被街对面的一个身影牢牢抓住。

那个背影像一记重拳砸在她的胸口。

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已经迈开步子朝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蛋糕盒在她手中摇晃,但她顾不上这些。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二十米开外的背影。

她跑的越来越快。

手中的蛋糕盒歪斜得更加厉害,奶油很可能已经糊在了盒壁上。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那个她曾在无数个梦境中追逐的身影。

“卫远!”她喊出声。

背影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步调甚至没有一丝变化。

时欢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从侧面传来,她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退回路边。

两年了。

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多少次?

在拥挤的地铁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在某个转身的瞬间...

每一次,她都像现在这样,被一个相似的背影点燃希望,然后被现实浇灭。

手中的蛋糕盒传来黏腻的触感,时欢低头看去,奶油已经从盒子边缘渗出,沾在她的手指上。

街对面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没有回头,没有停顿,仿佛只是她又一次的幻觉。

时欢站在路边,突然感到一阵脱力。

蛋糕盒在手中沉甸甸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慢慢走回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狭小的空间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时欢将变形的蛋糕盒放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果然,蛋糕已经歪向一边,奶油蹭得到处都是,顶端的草莓滚落到角落。

她用手指挖了一块沾满奶油的蛋糕送入口中。

甜味在舌尖扩散,依然美味,只是形状不再完美。

车窗外,义安城的夜色渐深。

这一晚,时欢睡的极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出了门。

清晨的巷子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啾啾叫着。

时欢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往里走。

卫远的老房子就在巷子深处,灰砖小院,门口种着两棵老槐树。

时欢本以为这里早已荒废,可走近后却愣住了——

门口干净整洁,连台阶缝隙里都没有杂草,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门锁着,但窗台上没有积灰,甚至窗边的花盆里还种着几株新鲜的绿植,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走近几步,能看见门锁是新换的。

“丫头?”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时欢回头,看见隔壁的王奶奶,正瞪大眼睛看着她。

“王奶奶...”时欢喉咙突然发紧。

王奶奶激动地小跑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真是你啊,欢丫头!”

她上下打量着时欢,眼里满是慈爱,“我老远看着就像,还真是你回来了!”

时欢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王奶奶是卫远的邻居,从小看着他长大。

以前时欢常来卫远家玩,王奶奶总笑呵呵地跟卫远奶奶说:“这俩孩子,关系真好。”

后来卫远奶奶去世,王奶奶就把卫远当亲孙子一样照顾。

“王奶奶,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得很!”王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时欢,“比以前更漂亮了!你是来找小远的吧?”

“小远”这个称呼像一记闷雷劈在时欢头顶。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耳边嗡嗡作响,以至于没听清王奶奶接下来的话。

“...他车不在,估计昨晚没回来。”王奶奶自顾自地说着,朝巷子口张望了一下,“这孩子现在忙得很,三天两头不着家。”

时欢找回自己声音时,发现它颤抖得不成样子:“卫远...他...还活着?”

王奶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话说的,小远活得好好的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哦对,你们年轻人是不是闹矛盾了?两年前他回来那次,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问他什么也不说...”

时欢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跌坐在地上。

卫远还活着。

两年前回来过。

现在偶尔住在这里。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块拼图,拼出一个她不敢想象的画面。

“他...这两年一直住这里?”时欢艰难地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王奶奶摇摇头:“那倒不是。两年前突然回来了一次,住了没几天又走了。最近这半年倒是常回来,有时候住一两个星期。”

她压低声音,“我问他这些年去哪了,这孩子就笑笑不说话,眼睛里的光都没了,看得人心疼。”

卫远还活着。

这个事实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却又在下一秒被困惑冻结。

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为什么不联系她?

为什么要躲着?

“欢丫头?你没事吧?”

时欢摇摇头,“他...现在过得好吗?”

王奶奶叹了口气:“瘦了不少,比以前更不爱笑了。”

她担忧地看着时欢苍白的脸色问:“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刚熬好的小米粥...”

时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王奶奶,我...我改天再来看您。”

她急需一个人静一静,消化这个颠覆性的消息。

王奶奶似乎理解她的心情,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小远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你们好好聊聊,啊?”

她朝屋里喊了一声,“老头子,我出去买点油条!”

时欢看着王奶奶蹒跚走向巷子口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追上去两步:“王奶奶!您有卫远的电话吗?”

“有啊,不过经常打不通。”王奶奶从口袋里摸出老年机,翻找着通讯录,“这孩子,给他打电话十次有八次不在服务区...”

时欢迅速记下王奶奶报出的号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发抖。

这个号码和她通讯录里保存的那个不一样,是全新的。

“谢谢您。”她紧紧握住王奶奶的手,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回到车上,时欢盯着那个新号码看了许久,没有拨出去。

如果卫远想躲着她,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吓跑。

她需要更谨慎地处理这件事。

发动车子时,时欢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安静的房子。

这里不再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坟墓,而是一个可能藏着活人的谜团。

卫远还活着。

这个事实像一把火,烧毁了她这两年来构筑的所有关于告别的心理建设。

但同时,无数疑问也随之而来。

司南城在哪里?

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他这两年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不联系自己报个平安?

调转车头,却没有开远。

而是在隔了两个路口的地方找到一处停车位。

从这里,她依然能看到卫远家巷子口的动静。

八点整,巷子口对面的咖啡厅刚开门,时欢就成了今天第一位顾客。

她选了靠窗的角落位置,眼睛每隔一会儿就会瞟向窗外。

咖啡厅的挂钟指针缓慢移动。

下午三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手背上,皮肤已经微微发烫。

服务员忍不住问:“小姐在等人吗?”

时欢扯出一个微笑:“可能吧。”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十点的时候,服务员过来提醒:“小姐,我们要打烊了。”

时欢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十四个小时。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里,她要去找个开锁师傅,直接撬开他家的锁。

她要直接在他家里等着他回来。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野火般在时欢脑海中蔓延开来。

巷子口拐角处就有一家小小的开锁铺。

她快步走去,店铺已经关门,但里屋亮着灯。

时欢抬手敲门。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随着拖鞋拖地的声音。

门开了,李大爷摇着蒲扇探出头来。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更深的沟壑,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他看到时欢,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哎哟,这不是欢丫头吗?”

时欢没想到老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李大爷,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李大爷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你和小远那会儿老来我这儿买冰棍吃。”他上下打量着时欢,“长成大姑娘啦!这么晚有事?”

时欢的手指绞着衣角,那个疯狂的请求在舌尖打转。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荒谬的事。

“我...我需要开个锁。”她最终说出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坚定,“卫远家的。”

李大爷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出乎时欢意料的是,他没有多问一个字,转身回屋拿工具:“等着,我拿钥匙。”

这个反应让时欢愣在原地。

她本以为至少要编个理由,比如钥匙丢了或者有什么紧急事情。

但李大爷似乎完全理解,甚至不需要解释。

“你们这些孩子啊...”李大爷边收拾工具边摇头叹气,“小远回来这半年,整天神神秘秘的。你来了也好,那孩子需要有人说说话。”

时欢的心脏漏跳一拍:“您...您不觉得奇怪吗?我要开他家的门...”

李大爷停下动作,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直视她:“欢丫头,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你和小远的关系?他奶奶在世时常说,你俩比亲兄妹还亲。”

他拿起工具箱,“走吧,都这么晚了。”

时欢跟在老人身后,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蟋蟀的鸣叫。

卫远家门前,李大爷熟练地操作着工具。

时欢屏住呼吸,仿佛正在参与一场犯罪——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确是。

“好了。’李大爷推开门,却没有进去的意思,“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时欢的手指在墙上摸索着,找到了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客厅的陈设几乎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她慢慢走向卫远的卧室,心跳越来越快。

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月光从窗帘缝隙漏了进来。

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

没有照片,没有装饰品,没有任何个人痕迹。

这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临时落脚点。

时欢走到书桌前,这里曾经堆满了卫远的东西,现在却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支笔。

她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第二个抽屉里放着一个药盒,她拿出来看了看,是某种进口的止痛药。

她回到客厅,关掉大灯,只留下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沙发依然如记忆中一样,硬的要命。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沉发来的消息,问她睡了没有。

时欢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正准备睡了。」

发完这条消息,一种微妙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她不该在这里,不该擅自闯入别人的家,不该对陆沉撒谎...

但所有这些“不该”都无法抵消那个根植于心底的渴望。

她需要见到卫远,需要亲眼确认他活得很好。

时欢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本打算只是稍作休息,等卫远回来。

但连日的失眠和今日漫长的等待耗尽了她的精力,在等待的寂静中,她不知不觉陷入了浅眠。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温柔地笼罩着她蜷缩的身影。

卫远在巷子里就看见了自家客厅里透出的微弱灯光。

他眉头一皱,脚步顿住。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时没有开灯。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巷子里空无一人。

路过院子时,他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木棍,那是他平时用来固定花架的。

木棍的分量,足够让一个成年男性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测——有人闯入了。

卫远用脚尖轻轻推开门,木棍举至肩高,随时准备挥出。

屋内静得出奇。

当他跨过门槛,看清沙发上沉睡的身影时,他忘记了呼吸。

他站在那里,像是被钉住了双脚。

沙发上,时欢侧卧着,一只手枕在脸颊下,另一只手搭在腰间。

卫远眨了眨眼,生怕这是自己又一个幻觉。

过去两年里,他曾在无数个地方看见过时欢的幻影。

机场的人流中,咖啡厅的角落里,甚至是战地医院苍白的走廊上。

但每一次靠近,那个身影都会像晨雾一样消散。

但这一次,时欢没有消失。

他能看见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

卫远轻轻关上门。

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膝盖一软,他蹲了下来。

这个角度能看清时欢的整张脸,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比两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圆润了些,脸颊终于有了些肉,不再是那个瘦得让人心疼的模样。

时欢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卫远立刻僵住,连胸腔的起伏都停止了,生怕惊醒她。

直到她再次沉入安稳的呼吸节奏,他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就这样蹲着看她,直到小腿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窗外,一阵夜风吹动树枝,影子在窗帘上摇曳。

卫远突然意识到,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这个房子像是个家。

时欢突然动了动,手臂从腹部滑落到沙发边缘,指尖几乎触到卫远的肩膀。

他盯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这只手现在属于另一个生活了。

有陆沉和霍骁的生活,有...安安的生活。

卫远知道一切。

这两年来,他像影子一样远远关注着时欢的每一步。

知道她搬去了南山别墅,知道她生下了安安。

这些信息是他黑暗生活中的唯一光亮,也是最深重的折磨。

一滴汗水从卫远额角滑落,沿着太阳穴流到下颌。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绷着全身肌肉。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背靠着沙发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这个角度让他必须扭头才能看到时欢,脖颈很快开始酸痛。

但他不在乎。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卫远盯着地板上的光线,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月亮是夜晚的守望者,见证所有秘密与思念。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月亮一定记得这两年多来,有多少个夜晚他站在远处,望着时欢窗口的灯光直到熄灭。

-

-

一声叹息……

本来准备一鼓作气写完卫远这条线的,可是家人又住院了,所以码字的时间又受了很大影响……

怕你们等的急,先放出来一小部分。

剩下的,我熬熬夜争取这两天写完!!!

啊啊啊啊啊啊啊,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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