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悦的脊背重重撞在青铜人俑上，腐朽的铜锈簌簌落在睫毛。
墨寒渊的玄色披风卷着她在碎石中翻滚三圈，最后卡在两根龟裂的汉白玉柱之间。
\"咳...这届地府装修队偷工减料啊。\"她吐出嘴里的碎玉，阴阳眼泛起幽蓝荧光。
蜘蛛网状的裂缝在头顶交织成诡谲星图，每道裂纹里都嵌着半截人指甲。
墨寒渊剑尖挑起她腰间绦带：\"东南角。\"饕餮吞口的佩剑正将一滴血珠甩向暗处，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烧出个骷髅图腾。
十指翻飞掐出召灵诀，苏灵悦袖中窜出三只巴掌大的赤瞳耳鼠。
毛茸茸的小东西刚蹦到刻满咒文的石灯笼上，整面墙突然翻转出三百六十枚淬毒弩箭。
\"闭眼！\"墨寒渊的剑鞘横敲她后颈。
苏灵悦顺势蜷进他披风下摆，听见箭雨撞在剑幕上的铮鸣混着耳鼠啃噬机关的咯吱声。
血腥味里泛起槐花蜜的甜香——是傀儡师最爱用的尸油引魂香。
当地面停止震颤时，苏灵悦正用银簪挑着块带血的青铜残片。\"看这个饕餮纹。\"她将残片贴近墨寒渊剑柄的兽首，\"和你在太子府斩碎的那尊青铜鼎...\"
话音未落，墨寒渊突然揽着她腾空翻转。
原先倚靠的石柱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在半空凝成上百个啼哭的婴灵。
苏灵悦咬破指尖凌空画符，血珠化作金线缠住那些扭曲的小脸。
\"西南死门，坎水位。\"她抹了把鼻血，阴阳眼里倒映出缓缓转动的九宫八卦阵，\"踩着我的影子走，错半步咱俩就得去奈何桥卖孟婆汤。\"
墨寒渊的剑锋削落她鬓边一缕发丝，钉住从影子里探出的白骨爪。
苏灵悦趁机甩出五帝钱，铜钱落地成阵，将扑来的婴灵定在生锈的锁龙链上。
那些挂着长命锁的怨灵突然集体转向东南方，空洞的眼窝淌出黑血。
\"他们在害怕。\"苏灵悦按住疯狂旋转的星盘，阴阳眼突然刺痛。
甬道尽头浮现出九盏人皮灯笼，每盏灯芯都裹着团青紫色的魂火。
当她看清灯笼上未干的血手印，喉间猛地泛起酸水——那是用阴年阴月生的处女掌心皮制成的引魂灯。
墨寒渊突然捂住她眼睛：\"别看。\"他掌心覆着层薄茧，却比那些哭嚎的怨灵更让人安心。
剑锋割破手腕的瞬间，苏灵悦听见龙吟般的剑鸣震碎了七盏灯笼。
剩下两盏突然暴涨成鬼火巨蟒，苏灵悦反手扯落腰间缠魂绫。
浸过黑狗血的朱砂绫缠住蛇头时，她终于看清蟒身里裹着具无头尸——穿着三日前暴毙的钦天监监正的官服。
\"接着！\"墨寒渊抛来的虎符擦着她耳畔飞过，正正卡进石壁暗格。
齿轮转动的轰隆声里，苏灵悦被拽着跌进突然出现的密道。
腥风卷着腐烂的纸钱拍在脸上，她腰间玉佩突然烫得惊人。
当他们在布满铜绿的编钟阵中站定时，苏灵悦的裙裾已经撕成流苏状。
墨寒渊割下一截袖摆缠住她渗血的手腕，突然用剑柄挑起她下巴：\"方才你召耳鼠时，结的是反咒印？\"
\"不然呢？\"苏灵悦龇牙咬开药瓶，把止血散洒在他被毒液腐蚀的肩甲上，\"正着结印叫支援，倒着结印叫...\"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墨寒渊背后缓缓浮现的青铜门——门环是衔着彼岸花的骷髅头，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雾。
墨寒渊剑锋上的血珠突然悬空凝成箭头，直指青铜门顶端残缺的八卦镜。
当苏灵悦的星盘指针与血箭重合时，她看清镜中映出的根本不是两人的倒影，而是三个月前就该消散的镇魂棺。
青铜门上的骷髅突然转动眼窝，苏灵悦后颈窜起凉意。
那些嵌在门缝里的黑雾竟凝结成上百只枯手，抓着她的裙摆往门内拖拽。
墨寒渊的剑尖划过她脚踝，斩断的雾手发出婴啼般的惨叫。
\"坎三震七！\"苏灵悦踩着满地铜钱跃起，星盘甩出的瞬间，八卦镜突然折射出刺目血光。
青铜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露出后面布满青苔的玄武岩暗门——门环上沾着新鲜的人血。
墨寒渊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苏灵悦按住他握剑的手腕，阴阳眼捕捉到暗门表面流动的符咒：\"是血饲封印。\"她掏出荷包里发霉的糯米糕，掰碎了撒在门缝处，\"用活人当祭品的换皮术。\"
当最后一粒糯米被黑雾吞噬时，墨寒渊突然揽住她的腰腾空翻转。
三支淬毒的袖箭擦着苏灵悦的耳垂钉入石壁，箭尾系着的招魂幡无风自动。
暗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三、二...\"苏灵悦数着招魂幡晃动的频率，突然将星盘砸向东南角的石灯笼。
墨寒渊的剑锋几乎同时刺穿灯笼底座，喷涌而出的不是灯油，而是粘稠的黑血。
暗门在血雨中轰然洞开，数十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照出里面炼狱般的场景。
九丈见方的地宫里，七具无头尸体正随着编钟声机械地舞动。
他们的断颈处插着青铜莲花，每片花瓣都刻着生辰八字。
中央的祭坛上悬浮着团蠕动血肉，无数婴灵正从四面八方的锁魂瓮里钻出，哀嚎着被那团血肉吞噬。
\"是万婴蛊。\"苏灵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在乱葬岗见过的残肢，此刻正在祭坛上重新拼凑成人形。
那些挂着长命锁的怨灵突然集体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窝迸发出血红凶光。
墨寒渊的剑鞘突然横敲她膝弯。
苏灵悦顺势跪倒的瞬间，三把弯刀擦着她发髻飞过，削断了身后偷袭者的脚筋。
她反手甩出缠魂绫，朱砂浸染的绫缎缠住祭坛边的青铜鹤首，借力荡到墨寒渊身侧。
\"酉时三刻。\"墨寒渊剑尖挑起她腰间的更漏。
苏灵悦会意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祭坛上方的青铜日晷。
当血珠没入晷针凹槽时，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颤，那些舞动的尸体齐刷刷转向他们。
三十六个戴着傩面的黑袍人从暗门涌入，手中的招魂幡结成天罗地网。
苏灵悦的阴阳眼刺痛难忍——每个傩面后都囚禁着三个生魂，他们的哭喊震得星盘指针疯狂旋转。
\"踩我影子！\"苏灵悦甩出五帝钱布阵，铜钱落地竟被黑血腐蚀成青烟。
墨寒渊突然扯落她发间银簪，沾着两人鲜血在青砖上画出符咒。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地底突然钻出七具青铜棺椁，将扑来的傩面人撞得人仰马翻。
苏灵悦趁机跃上棺盖，阴阳眼透过傩面看清操纵者的真容：\"是太子府的炼丹童子！\"她话音未落，祭坛上的血肉团突然爆开，飞溅的碎骨在空气中凝成鬼脸。
那些锁魂瓮应声炸裂，成千上万的怨灵如潮水般涌来。
墨寒渊的剑锋割破掌心，血雾在空中凝成龙形。
当龙吟声响彻地宫时，苏灵悦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召灵印正泛着幽蓝冷光。
她倒转星盘结出反咒印，地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抱紧我。\"墨寒渊的披风裹住她瞬间，祭坛下的青砖突然塌陷。
苏灵悦在失重中看见三十六盏人皮灯笼同时炸成鬼火，而那些傩面人正踩着同伴的尸体扑来。
她摸到墨寒渊腰间的虎符，狠狠按进正在闭合的机关暗格。
当黑暗吞没所有光线时，苏灵悦的阴阳眼突然看见无数双血手从虚空伸出。
她将额头抵在墨寒渊染血的肩甲上，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竟与地底某处传来锁链声渐渐重合。
墨寒渊的剑鞘突然迸发火星，照亮两人十步外密密麻麻的猩红瞳孔。
苏灵悦摸到袖袋里最后三枚五帝钱，发现铜钱表面不知何时爬满了血丝状的纹路。
地底深处传来似曾相识的锁链拖拽声，与她锁骨处的召灵印产生微妙共鸣。
\"怕吗？\"墨寒渊的剑锋在地上划出半圆，溅起的火星映亮他眼底暗涌的金芒。
苏灵悦反手将染血的银簪别回发间，指尖悄悄结出反咒印的起手式——三百步外的黑暗里，有团青紫鬼火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闪烁。
地宫的震颤突然停止，数以千计的猩红瞳孔同时收缩。
苏灵悦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撞在石壁上，惊起蛰伏在暗处的蝠群：\"王爷可听过我们老家有句话？\"她故意让反咒印的金光流过指尖，\"叫阎王好见——\"
墨寒渊的剑鸣应和着她骤然爆发的灵力，将最先扑来的三道黑影钉死在石壁上。
当腥臭的黑血溅上苏灵悦的裙摆时，她舔掉唇边血渍笑道：\"小鬼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