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庄园的灯火从未如此温暖,也从未如此沉重地映照着归人的身影。
当苏明远背着浑身滚烫、气息奄奄的韩牧野,赵叔等人抬着脚踝肿胀、面色苍白如纸的苏月禾,在众人簇拥下穿过庄园大门时,压抑了整夜的担忧和恐惧瞬间爆发,化作一片混乱而急切的呼喊。
“快!抬到内室!”
“热水!干净布巾!快!”
“药师叔!快请药师叔!”
“月禾!月儿!”红姑抱着被惊醒、茫然哭泣的陌儿,看着担架上苏月禾憔悴的模样,心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内室瞬间被挤满。苏明远小心翼翼地将韩牧野放到床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苏月禾被安置在旁边的软榻上,脚踝处的布条解开,露出触目惊心的青紫高肿。
药瞎子早已被请来等候,此刻他神情凝重,须发皆张,浑浊的双眼此刻却精光四射。他二话不说,先扑到韩牧野床边,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上他的腕脉。
指尖传来的脉象,让药瞎子本就凝重的脸色瞬间沉入寒潭!那脉搏滚烫灼人,却又浮乱无根,时快时慢,时强时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更有一股阴寒邪戾之气,盘踞在胸腹之间,与他体内尚未拔除的断魂散余毒、血线蛊残留的阴力互相纠缠、冲突,如同数条毒龙在撕咬他的五脏六腑!
“毒火攻心,寒邪入髓!”药瞎子猛地收回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旧伤崩裂,内腑受创!快!取我的金针来!烈酒!参片吊住他这口气!快!”
他的厉喝让混乱的场面瞬间有了主心骨。红姑强忍着悲痛,立刻去取药箱和烈酒。苏岩青飞快地跑去库房取最好的老山参切片。赵叔指挥着仆妇烧水、递送布巾。
药瞎子解开韩牧野湿冷的衣物,露出胸前那道狰狞的箭伤疤痕。此刻,疤痕周围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微微鼓起,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血管在病态的搏动!
他迅速用烈酒擦拭韩牧野的胸口和几处大穴,动作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打开针囊,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在烛火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扶稳他!”药瞎子沉声道。苏明远和苏岩青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牢牢扶住韩牧野滚烫却瘫软的身体。
只见药瞎子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出手如电!金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韩牧野胸前、头顶、颈后的要穴!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韩牧野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和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枕席。他的脸色由潮红转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嘴唇彻底失去了血色,干裂得渗出血丝。
“爹……姐夫他……”苏岩青看着韩牧野痛苦的模样,声音发颤。
“安静!扶稳!”苏明远低喝,额角青筋跳动,眼神死死盯着药瞎子的动作,同样心急如焚。
苏月禾躺在软榻上,脚踝的剧痛此刻仿佛消失了。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韩牧野身上,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看着他胸前那随着金针颤动的、仿佛随时会炸开的伤疤,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干扰了药瞎子的救治。
药瞎子全神贯注,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行针的手法极其玄奥,时而捻转提插,时而弹拨震颤,金针在韩牧野身上发出细微的嗡鸣。随着他的动作,韩牧野胸前那片暗红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消退迹象,急促到几乎要断掉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一丝丝。
“呼……”药瞎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停下了手中的针,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暂时用金针封住了几处要穴,强行压住了冲撞的毒火寒邪,护住了心脉一丝生机。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如同筑堤堵水,撑不了多久!他体内数股邪毒阴力互相冲撞,又因寒邪入体引动了旧伤,内腑受损严重,已是油尽灯枯之兆!必须尽快找到调和阴阳、化解寒毒、修复内腑之法,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沉重,让整个内室的气氛都凝固了。
“师弟!需要什么药?”苏明远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药瞎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浑浊的眼睛里光芒急速闪烁,显然在飞速思索着对策。他目光扫过,落在了被苏月禾一直紧紧抱在怀里、此刻放在软榻边的药篓上。
“七星莲!”药瞎子眼中猛地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七星莲性至阳至纯,乃是调和阴阳、固本培元、化解阴寒毒力的无上圣品!若有它作为主药,配合老夫的‘九转回阳散’,或有一线生机!可是……”他看向苏月禾,“丫头,七星莲药性虽强,但霸道无比,需以特殊手法炮制,并辅以温和药引中和其烈性,方能安全入药。如今他内腑如风中残烛,虚不受补,贸然使用,无异于烈火烹油,顷刻间就能将他最后一点生机烧干!”
“七星莲……我有!在这里!”苏月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脚踝剧痛,挣扎着坐起,将药篓紧紧抱在怀里,打开油纸包,几株叶片上带着奇异星斑、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草露了出来。她急切地看着药瞎子,“前辈!您说的药引是什么?无论多难找,我都……”
“药引……”药瞎子看着苏月禾苍白却充满决绝的脸庞,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奄奄的韩牧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犹豫,有不忍,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罢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药引……需以极北雪莲花入药”
“极北?雪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