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隐是不认识温孝安了,但架不住对方十分热情,寒暄几句,居然中午要邀请陆青隐两人一起去吃饭。
“这就不必了,今天确实很忙,等下次吧,下次有时间再说。”陆青隐难得和未婚妻单独相处,自然不想有人在一旁当电灯泡。
温孝安只好作罢,“那陆同志是不是还会回机械厂?什么时候会过去?”
陆青隐这算是听出来,这人找自己估摸有事,但他这会儿不想谈事情。
“我这几天有事,大概下周才会有时间去机械厂。”
等搬完家,他就打算择日不如撞日地和林遥把婚礼办了,至于结婚证,就只能等明年了。
这年头,只办婚礼,一辈子不拿结婚证比比皆是,但他必须和林遥拿,结婚的仪式一样都不能少,更别说这种被国家认可的资格了。
陆青隐又去买手表,他上次就托人在这里订了一块进口的梅花手表,这会儿到了,亲自给林遥试戴后,就买了下来。
林遥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她其实并不需要,但看到陆青隐还有其他人胳膊上也有,觉得挺有意思。
收音机和自行车全都买齐后,陆青隐又买了一套鸳鸯戏水的床单被套,还有两床崭新的褥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一大堆的东西。
先寄存在百货商场后,陆青隐就带着林遥先去吃饭。
国营饭店里,林遥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谁呀?”林遥见对方一看自己,就十分心虚,不由得警惕道。
【你三叔,旁边的是他的车间主任,他请人吃饭,在提转正的事。他还欠你五百块钱,两千斤粮食。】
林遥走了过去,那车间主任腾地站了起来,他可以不认识别人,机械厂新贵这种人他绝不会看走眼。
林遥不认识他,但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就上下打量林喜才一番,喊了一声“三叔”。
林喜才浑身一抖,那车间主任忙道,“啊,原来你是林高工的三叔,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这一次转正一共三个名额,虽说上面并没有定你,不过如果林高工愿意帮你说一句话,比我说十句都有用。”
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多动,林遥看着车间主任一副憨厚老实相,点点头,“确实如此!”
林喜才大喜过望,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对他来说高高在上的车间主任竟然恭敬地喊林遥是高工。
他也听说,林遥一个月的工资是两百四十块钱,比厂长都要高出一截。
“丑丫,你,你真的愿意帮我去说?”
“你觉得可能吗?是我跟厂长说,只要有我在,你和三婶永远都别想转正。毕竟,我们是一家子,不能全都占着机械厂的好处,理应高风亮节,将一些好机会让给工人阶级别的兄弟。”
那车间主任愣了一下,正要为这份高风亮节喝彩,就听见林遥问,“三叔,你欠我的钱还有粮食,打算什么时候还?五百块钱,和两千斤粮食。”
这戏转折太快了,他有点看不懂了。
林喜才从没想过要还这笔钱,他懊恼死了,刚才车间主任明明说了会帮他想想办法,结果林遥一来,不但不帮忙,这事儿眼看着就要黄了。
“林丑丫,你发什么疯?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钱了?就算欠了,也只有当初拿了你一根野山参,那也能算钱?那些粮食都是我从家里拿的,和你什么相干?”
林遥也不跟他瞎扯,冷笑一声,“行,希望你不要一直嘴硬。”
她扭头问车间主任,“你是哪一个车间的?”
“一,一车间。”车间主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遥又问,“我三婶,也就是林喜才他老婆是哪个车间的?”
“二,二车间。”
林遥点点头,“那行,你们先吃!”
林喜才也不傻,拦住她,“你打听这干啥?”
林遥笑道,“你说呢?”
“你,你到底想干啥?”林喜才一向不了解这个侄女儿,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每年回去,这个侄女儿都是端茶倒水的丫鬟,他的孩子们小的时候,尿布屎片子都是丑丫洗。
她在林家就是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可怜虫。
“要么还钱还粮食,要么你们挑一种死法,看你怎么选?”
陆青隐已经打好了饭菜过来,林遥肚子也饿了,走过去吃饭,车间主任见势不妙,跟鲶鱼一样赶紧溜了。
林喜才将几乎没有动过筷子的饭菜打包好后,从国营饭店的后门出来了,他回到家里,石翠花还在做指望呢,问道,“怎么样?”
林喜才晦气得不行,“我去找大哥想想办法。”
他们家住在机械厂的职工宿舍,但两口子只有一间房,十多平米,前后隔了三个隔档,靠走廊的一块用来吃饭,中间是两个孩子住,靠北面是两口子住。
但这会儿,林喜才进了工人村,条件不知道比他们住的那矮破小强多少,进了门栋,走楼梯上去,家家户户门紧闭,看着就体面多了。
他敲了门,林国才过来开门,看到是林喜才,脸色就沉了下去。
但他是个老实人,做不到把人拒之门外的事,也不说话,转身进了屋。
林喜才推门进来,看到林国才两口子这房子起码有个六七十平,两个房,饭厅和客厅还有厨房卫生间功能齐全,应有尽有,顿时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大哥,你们是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我还在被丑丫逼债,都是一家人,你们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这当兄弟的一条活路?”
尹竹枝提着锅铲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活路,谁给过我们活路,谁给过我的两个孩子活路,滚,滚,滚,你给我滚啊!”
她浑身都在打颤。
林国才忙扶了妻子一把,“你走吧,遥遥的事,我们做不了主。”
林喜才可不怕他们,站起身,指着房子道,“你们看到过我们住的是什么地方,你们住这么好的房子,还朝我们逼债,坏我转正的好事,你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如果上天有眼,要劈也是先劈你们,活该,你们活该!”尹竹枝挥舞着锅铲,朝林喜才头上劈去。
林喜才抱着头逃了出来,门哐当一声关上,差点拍他脸上去了。
尹竹枝气道,“以后林家的人来,你不许开门。”
林国才冤枉道,“我也不知道是他。”
尹竹枝怔了一会儿,“遥遥回来了?她怎么不回家来?”
下午三点,陆青隐把买的东西全部都放上了补给车上,到营区家属大院已经近五点钟了,卸了车,把东西全都搬进去,再摆放停当。
原本空荡荡的房子,这才有了家的感觉。
白石灰的味道已经很淡了,稳妥起见,陆青隐决定还是多散两天。
“还少几样家具,我找个木工师傅帮我们打齐。”
他打算在卧室里放一个五斗柜,再放一个梳妆台,衣柜和床也要打新的,到时候婚房布置起来就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