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米特拉斯,希娜之墙的心脏,人类最后的壁垒。
阳光如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洒在这座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城市之上。
城门哨塔上,年轻的士兵阿尔冯斯,正恪尽职守地履行着他的职责。
他如同一尊雕像,站得笔直,手中的长枪紧握,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城门内外。
即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汇聚成流,顺着他刚毅的眉尾,滑过脸颊,滴落到下巴,他依旧纹丝不动。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在王都服役的“体面”——无论内心如何,外表必须一丝不苟。
胸口那块布料,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些微的闷热与不适,但他早已学会了无视。
今天是轮到他当值守卫南城门主了望塔的日子,一个视野绝佳,却也枯燥至极的岗位。
他原本以为,今天也会如同过去无数个平淡的日子一样,在例行的巡视、换岗,以及对那些进出城门的贵族马车行注目礼中,安然度过。
然而,平静在某一刻被尖锐地撕裂。
一道刺目的红光,如同不祥的彗星,猛地从王都内城区的方向——似乎是议政大厅那边——冲天而起,直刺苍穹!
紧接着,一声悠长而尖锐的鸣音,如同某种凶鸟的唳叫,响彻了整个天空,让阿尔冯斯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那…那是什么?”他忍不住转过头,望向红光升起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是某种庆典的信号?不像。是袭击?在希娜之墙内?这更不可能!
他正惊疑不定间,忽然感觉到脚下的石制塔楼似乎在微微震动。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但那震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此地奔腾而来。
他受过严格的训练,立刻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仔细聆听。
不对!这不是战马奔驰时那种杂乱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而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持续而低沉的、带着金属摩擦与某种机械轰鸣的震动声,仿佛有某种钢铁巨兽正在大地上咆哮前行!
他心中警铃大作,正要起身,吹响警哨,示警城门守备队。
然而,一双沾着泥土的军靴,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阿尔冯斯猛地直起身,张口便欲大呼:“敌袭——!”
冰冷的触感瞬间贴上了他的脖颈。
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死死地架在他的动脉之上,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别动,士兵。”一个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利威尔那冷峻的脸庞映射在士兵的瞳孔中。
这一刻,阿尔冯斯所有的训练、所有的警惕、所有的骄傲,都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消散无踪。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刀锋上传来的刺骨寒意,脑海中竟荒谬地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自己好像要失业了。
还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品味出悲伤或恐惧,便被几双孔武有力的手粗暴地拽倒、反剪双手,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塞上了一块破布。
他被推搡着,视野终于恢复。
然后,他看到了那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那持续不断的震动声的来源。
王都城门外那条宽阔的主干道上,远处尘土飞扬,数十个他从未见过的、如同巨大甲虫般的“怪物”正烟尘滚滚地驶来。
它们通体漆黑或深绿,没有马匹牵引,却能自行高速移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车顶似乎还架设着某种金属管状的武器。
他不知道这应该被称作什么,像是某种放大了无数倍、且狰狞可怖的铁皮马车,但又远比马车更具威慑力。
而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他所守卫的王城南门,那扇象征着米特拉斯不可侵犯的宏伟城门,此刻已然洞开!
城门之上,插着王室旗帜的地方,此刻飘扬起一面陌生的、以红色为主调的旗帜。
一群臂缠红巾、行动迅捷、装备精良的士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城门的防御工事和操控机关。
那钢铁洪流般的“怪物车队”迅速接近城门。
一些忠于王室的宪兵,试图从城内冲出来,夺回城门的控制权。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城楼上那些红巾士兵以及战车上射出的一道道精准而致命的火舌!
那些试图反抗的宪兵,在密集的、他们前所未闻的枪弹攒射下,如同割麦子般纷纷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城门前的石板。
为首的几辆汽车毫不停滞,它们发出震耳的咆哮,如同攻城锤一般,直接撞向了城门后那道最后象征性的木质栅栏。
“轰——!!!”
巨大的撞击声中,坚固的木质栅栏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撞得粉碎,木屑四散飞溅。
通往王都米特拉斯内部的、最核心的道路,在这一刻,被这支来自墙外的反叛力量,彻底扫清,畅通无阻!
阿尔冯斯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米特拉斯的天,要变了。
利威尔回过神看向议政大厅的方向,“这地方是真烂透了。”
“你会在么?凯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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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大厅内,因弗提那惊天一枪而陷入的死寂,被另一种更为混乱的声响所取代。
那枚刺破王都天空的血色信号弹,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早已埋设好的引线。
“陛下!保护陛下!”一些尚存忠心的王宫侍卫,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试图向王座方向聚集,但他们的人数在空旷的大厅内显得如此单薄。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议政大厅那两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用重物猛地撞开!
碎裂的木屑向内纷飞,烟尘弥漫中,一队队身着王都宪兵团制服的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一头在王都极为罕见且标志性的雪白短发,正是王都宪兵团团长,斯科夫!
看到斯科夫那张在王都贵族圈中颇具威望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些装备精良、神情肃杀的中央宪兵。
大厅内那些惊魂未定的官员们,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瞬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希冀。
“斯科夫大人!斯科夫大人您来得正好!”那名先前被弗提击倒的紫袍首席大臣,此刻正狼狈地捂着剧痛的肚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到斯科夫,如同看到了救星,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指着高台上的弗提,气急败坏地尖叫:“斯科夫大人!快!快拿下那个混账东西!那个叛逆!他竟敢在国王陛下面前如此失仪!还…还妖言惑众!”
尽管他完全不明白弗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发什么疯。
但潜意识里,考虑到弗提与雷斯家族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还是想在局势彻底失控前,先将弗提“控制”住,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至少能向雷斯家有所交代。
他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踉跄着再次冲向高台,右手颤抖地抓向弗提的肩膀,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变调:“弗提!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快跟我下来,向王请罪!”
弗提看着他那张因恐惧与愤怒而扭曲的脸,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般深邃而冰冷。
面对首席大臣伸来的手,他只是简洁而高效地再次出手,一记沉猛的肘击,便让这位首席大臣再次发出一声闷哼,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这次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弗提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他缓缓地左右扫视了一遍大厅内那些惊恐万状的官员,以及刚刚冲进来的、由斯科夫带领的宪兵部队。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中,似乎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庆幸,又似乎夹杂着一丝对眼前这群跳梁小丑的无趣。
“拿下!”斯科夫冰冷的目光锁定在高台上的弗提身上,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做了一个抓捕的手势。
站在他身后的数十名宪兵士兵,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步枪齐齐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目标。
大厅内的官员们屏住了呼吸,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芒,仿佛已经预见到弗提这个狂徒被乱枪打成筛子,或者被如狼似虎的宪兵们扑倒在地的凄惨下场。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那些在斯科夫手势下应声而动的宪兵士兵,并没有如他们预想的那般冲向高台上的弗提。
反而,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猛地转向,将枪口对准了……大厅内那些手无寸铁的王公大臣、军方将领!
“砰!砰!”几声枪托砸击肉体的闷响和惨叫声响起。
“你…你们干什么?!斯科夫!你是不是抓错人了!!”一名大腹便便的贵族,被两名宪兵粗暴地反剪双手,他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
“放开我!我可是……呜呜……呜呜呜……”另一名官员刚想报出自己的显赫身份,便被一块不知从哪里来的破布狠狠塞住了嘴。
“抓他啊!那个叛逆!他在那儿站着呢!你们瞎了吗?!”还有人指着高台上的弗提,歇斯底里地对着那些“抓错人”的宪兵们咆哮。
在一片茫然、惊恐、与绝望的哭喊声中,大厅内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王国重臣们,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
被斯科夫手下的士兵们毫不留情地一一制服、捆绑,彻底被扣押控制住了。
埃尔文·史密斯站在人群边缘,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发生。
弗提缓缓走下高台,穿过那些瘫倒在地上、或被士兵死死摁住的昔日同僚,径直来到了王座之前。
弗里茨王,那个一直如同局外人般观察着一切的瘦削男人,此刻脸上那份惯有的慵懒与漠然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惊。
他看着弗提一步步走近,下意识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似乎想要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但弗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也丝毫没有“惯着”他这位名义上的君主。
在国王刚刚站稳的瞬间,弗提上前一步,动作看似随意却不容抗拒地抓住了国王的手臂,一把便将其从高高的王座台阶上拽了下来,踉跄着跌倒在地。
紧接着,弗提抬起右脚,用尽全力,狠狠地踹在了那张象征着无上王权、由黄金和贵重木料打造的华丽王座之上!
“哐——当!!!”
巨大的王座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然倒塌,沉重地砸在光洁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
那镶嵌的宝石散落一地,精美的雕花支离破碎。
弗提站在那倾颓的王座之旁,俯视着瘫倒在地的、惊魂未定的国王,以及满堂被俘的权贵。
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惊雷般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响彻在这座即将迎来新生的议政大厅:
“王?你这种家伙也配?艾尔迪亚人,可从不需要什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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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议政大厅上方,那片平日里鲜有人至的宽敞房顶上,凯尼·阿克曼正以一种与下方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姿态,无所事事地躺着。
他将那顶标志性的宽檐礼帽盖在脸上,隔绝了刺眼的阳光,任由温暖的光线烘烤着他饱经风霜的身体,百无聊赖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对于他而言,王都的权力更迭,贵族间的勾心斗角,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不断重复的、乏味的闹剧。
直到——“哗啦!”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巨响,如同惊雷般从下方传来。
凯尼的耳朵猛地一动,那份慵懒瞬间从他身上褪去。
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个迅疾无伦的翻身便已跃起,帽子被他随手抓在手中。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颗拖着耀眼红色尾焰的信号弹,如同愤怒的火鸟,撞破了议政大厅顶部那片奢华的彩色玻璃幕墙,呼啸着直冲云霄,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鸣音。
“这是……”凯尼眯起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种猎人特有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有大事发生了。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哈,看来出事了。”